年丰埋着头把解剖台上的遗骨又归置了下,直到外面走廊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往空无一人的门口看了一眼。
祈雨走回办公室,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白粥和馒头,温彬坐在电脑前捧着粥喝得唏哩呼噜,祈雨看了下温彬电脑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是一部龙跃省祭祀仪式的纪录片。
祈雨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抻长脖子往显示屏上一怼:“这不是演的??”
突然伸出的后脑勺吓了温彬一跳,捧着碗往后仰了仰:“哥,你走路能出声吗。”
祈雨站直身子指着屏幕上正在进行的下葬画面:“这是埋的真人?”
“嗯,一个原住民拍的自己家族里的葬礼,我看着挺特别就看了看……”
温彬咽下最后一口粥抽过祈雨手上被明显捏出折痕的初检报告翻开快速扫了一眼,同时给祈雨汇报他翻查部分影像资料后得到的结论:当地没有死者入土几年后翻出遗骨重新入殓的习俗。也没有看到谁用他们发现的类似铜鼎作为下葬容器。
温彬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目光落在祈雨用笔加的那句:骸骨无明显伤痕,唯一一处头骨裂痕为死后造成,非生前伤。
“我们不会是把谁的祖坟刨了吧?”
祈雨一摊手,一具掩埋于地下至少七八年以上的骸骨在这个时候重见天日,装入奇怪的容器偷摸摸地埋进深山老林,连个墓碑都没立,处处透漏着诡异。
“会不会之前埋的地方被征地了,所以换个地方?买不起公墓所以偷偷埋了?”温彬再次提出一种可能。
祈雨轻轻弹了温彬脑门一下:“你以为都像你我这么穷?遇上拆迁无论死人活人都会妥善安置,这种偷摸的行为大可不必。”
昨晚上祈雨抱希望于发出去的协查通报能有回应,这会上午都过去了一小半,他留在通报上的电话号码也就是他桌面上的座机一次都没响过。哦,早上响了次他那暴脾气的亲爹打的。
龙跃省面积小,多民族混居,虽信仰迥异但共同点都看重死后风俗,他们认为死亡是踏入另一道生门,比降生更加重要,所以绝对不会出现处理遗骸如此草率敷衍的情况……
祈雨一通宵没睡不仅查了龙跃省的殡葬风俗,更把龙回头的墓地情况摸得清清楚楚,龙回头在当地算是风水宝地,现存墓葬群中最后一次修葺坟墓距今接近三十年。最近几十年国家大力推行火葬加上附近村民有意识对龙回头环境进行保护,龙回头那一整片山头除了新栽种树木,再没有村民往里起过新坟。
时间过去得越久,这具骸骨能找到主的几率越小,虽然心中知道这具骸骨诡异,可是找不到尸源,年丰那边再没有明显的发现的话,再诡异也没有随便立案的依据。
祈雨想到这不由的想起了二楼那一屋子精密仪器,掏出手机给他的直管领导省厅的陈乔生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陈乔生主动打了过来。
第6章 寻找沉默的真相
这是祈雨第一次和陈乔生正式对话,起初祈雨还注意着语气措辞,越说越放得开,恨不得把脚翘桌子上晃一晃。
温彬在旁边刚开始并没有听出对方的身份,也没听谈话内容,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听祈雨那随便的语气以为是在和旧同事或者他师父探讨工作直到祈雨说了一句:“陈副厅长我觉得这事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温彬的电脑屏幕顷刻之间蒙上了一层细密均匀的水珠全是他刚喝进嘴的茶水,他收拾完屏幕上的水渍一抬头看见祈雨左手举着手机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在右耳侧前方的空中指指点点,那样子仿佛对方不是在和他通电话,而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祈雨“汇报”完工作挂了电话没一小会,电脑发出一声新邮件的提示音,他打开看到是刚才陈乔生在电话里给他说的一些东西,他安排温彬继续查查鲁姆那以及龙回头那一片周边居民情况,打开邮件按里面的要求将相关资料一条条完善。
为了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祈雨再次翻出了年丰和林钊的档案,林钊本科毕业资料不多几下就弄完了。
年丰厚厚一摞打印件里还夹杂着手写的资料,一手草书如流云翻飞,祈雨细翻后惊讶发现年丰居然和他是校友,而且算是他师兄高他一届。他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下,脑海里没有过这号人的影子,确实不认识。在校时他独来独往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哥们跟其他人都不怎么交道,社团活动基本不参加,最开始积极参加过几次,后来发现人家发活动通知都避开他,他也就懒得再去。
几天时间过去了发出去的协查通报不出祈雨所料毫无回应,年丰似乎做着很复杂的鉴定,每天例行给祈雨发一封邮件,措辞特别公事公办乍一看就像系统自动发送毫无温度:结果未出烦请耐心等待。
上午祈雨和温彬正在办公室里讨论隔壁省的一个重大案情,祈雨手机响起他两打包寄过来的行李终于到了,他举着手机一路指挥着送货司机将车开进了院子里。
司机刚停稳车温彬立刻跳上车厢开始卸东西,年丰带着林钊从派出所过来,刚进大门看见在车厢里蹦跶的温彬打了声招呼:“要帮忙吗?”
温彬看年丰穿着雪白的衬衫,系着浅灰色领带,熨烫的笔直的浅灰色西裤从头到尾一丝不苟连连摆手:“没多少东西,我们自己来就行。”
年丰拿过林钊手里的文件:“你去帮帮温警官吧。”
林钊一声好两步跃上了车厢,年丰在温彬连声谢谢中挺直脊背走进了楼梯,站在车厢旁边的祈雨双手叉腰黑色t恤上全是灰印:“小温子!”
“诶诶诶,马上马上。”
温彬和林钊搭手很快把大大小小的纸箱全部搬到了地上,温彬的东西多是衣服鞋子,占的箱子又多又大。祈雨的行李基本都是书籍,衣服鞋子少得很,箱子体积不大却是个个死沉。
林钊和温彬两个人抱着一个大箱子往三楼走,祈雨一个人抱着两个像千斤顶的小箱子憋着气跟后面。
林钊上了两步楼梯回过头看见祈雨脸红红的:“祈警官要不您等等我帮温警官搬完来帮你呀。”
“不用,我没多少东西自己行。”
搬了两趟走到二楼,走廊门打开年丰穿着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温彬笑着说了句:“小伙子,东西不少啊。”
年丰说完转脸看见了手上抱着三个小箱子的祈雨,祈雨微微低头双手交握在箱子底部指关节手背微微发白,年丰嘴皮动了动最终绷着一张脸贴着墙壁走了下去,温彬一转楼梯刚好看见一红一白两张挂满冰碴子的脸错身而过。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祈雨借着给陈乔生汇报工作又打了几通电话,陈乔生松口答应了给他们再派人过来。
祈雨整理好最后一点资料一抬头温彬捧着两个人的饭盒:“吃饭去啊?”
走到食堂两个人打好饭找了张空桌刚坐下看见林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饭盒走了进来,祈雨看了眼没打招呼闷着头扒拉自己的饭。
林钊打好饭一转身看见了温彬正看着自己,捧着饭盒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祈雨闷着头没搭话,温彬热情地询问:“你自己吃啊?”
林钊举了举手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小盒子是我师父的,下面是我的,都有!”
“你师父不自己过来吃啊?”
林钊摇摇头:“他吃得少,随便吃两口所以都是我们吃啥给他顺道带点回去。”
温彬余光里祈雨埋着头手上的筷子在饭盘里拨来拨去就是不往嘴里送,他拍了拍林钊手臂:“快回去吧,一会凉了吃了对胃不好。”
温彬目送林钊走出好远才回头,对面坐着的祈雨已经从拨弄菜变成了戳菜,温彬琢磨了下放轻声音问了句:“哥,你和年法医是不是以前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