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玦并未着急回答。他一心将手上拭干,李梵清盯着他的动作,只见衣色相衬之下,他左手腕间血脉之青蓝色都愈发明显。
“正是因为知道公主见过陛下,而陛下必然对公主说了些什么,所以才甘愿。”二人如打哑谜一般,你来我往。
李梵清抬眉,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叩在小几上,悠然道:“你这般说辞,很容易教我以为,你同我父皇乃是串通好的。”
裴玦转过身来,迎上李梵清带着丝探询的眼神,又说道:“那公主相信吗?”
“……相信你曾向我父皇求娶我吗?”她偏了偏头,显出一丝慵懒,语调也更柔婉。
裴玦垂眸,淡然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景元七年,单从表面上看,你并没有理由去向父皇提此事。”
“那公主以为,何种时候,我又应该有何种理由,去向陛下求娶公主?”不知裴玦想到了什么,言语中竟还带了一丝笑意,“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裴玦话中带笑,面上却并无任何表情。他背窗而站,整个人陷在暗影之中,直教人觉得他此刻满面阴沉,一点不似平常那般温润谦和。
或许就像他这么多年来掩藏自己的隐秘心思一样,裴玦也许本就是那个阴影里的人,只是世人将他想得极好,而他也乐于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见李梵清并未回答,裴玦近前了一步,离她愈近。
今日他身上熏了香,且这香气也甚为浓郁,不似他平时那般清爽。李梵清呼吸间可清晰闻见裴玦身上的馥郁芳香,其味虽浓,却并不令她生厌。
她想分心去辨别这究竟是何香气,婆律瑞龙脑,亦或是波斯没药。
然而,纵使李梵清乃长安斗香佼佼者,此刻竟也分辨不出个答案来。就像裴玦问她的这个问题,她亦不知道自己想从裴玦口中得到什么回答。
这两日李梵清反复回想,在她看来,如果裴玦一定要有一个理由求娶她,那定是知道了虞让待她并非真心。
然而她转念又想,即使虞让待她并非真心,可裴玦与自己非亲非故,只凭着那浅薄的君臣之义,他便甘愿求娶自己吗?
聪慧如裴玦难道会不知道,他一旦尚公主,便无异于自毁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