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也罢,吃完这两只刚进来吵吵嚷嚷的!兽,再回去打个盹吧!

第一章 龙太子,珊瑚乱处听织机

《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然而便是南海龙族,却未曾有知道鲛人居处。

曾闻南海龙王偶得一鲛女,惊为天人,遂掳入龙宫为妃。

可惜鲛人之寿不过千年长,而龙族却有万寿,鲛妃虽蒙恩宠,却早辞世在前。

琉璃珊瑚丛,叠影红蓝乱。

北海寒冰,南海水暖,这瀚海南海终年无雪,鱼米丰饶,海中水族自更是繁盛。掩藏在游龙渊之底的水晶宫虽不比东海龙宫之巍峨,不如北海龙宫之冰晶玉琢,不及西海龙宫之异域风情,却是美轮美奂,一方瑰丽胜景。

蟠龙水晶柱威严矗立,但墙垣并不多,间隔之处大多间层层轻纱随水而动,或作帘,或作幔,或悬於窗,或悬於廊。

纱织看似是蝉翼之薄,轻如柳絮,水波而动,摇曳不定,却又并非完全遮挡纱後之景,却不知这动的是鱼,还是影。

这如幻如真之间,叫人仿佛堕入海中幻境。

一条的蓝色影子灵活地穿过廊道,无声无息就像一尾鱼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蚌女嬉笑的声音,蓝影敏捷地蹿入纱後的角落躲了起来,动作无比熟稔。

三两而过的美貌蚌女窃窃私语著龙宫里那几位英俊潇洒的龙太子,并猜测著在那病重的海龙王若然身故,哪一位太子将继承龙王之位。

待她们的脚步声远去,躲在角落处的蓝色并没有马上动弹。

水波荡开了一点纱幔,露出了後面的那张蓝色的脸庞,那是一个瘦弱的水族,介乎於少年与青年间成长的青涩,只是浑身有青蓝色的鳞片覆盖,双耳如鳍竖起,分明就是个连化作人形都做不到的水族。

琉璃的眼珠子里有一丝长期居於人下的卑微之色,但现在却被担忧所笼罩。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因为哥哥们对他极是不喜,可是……

看向寝宫方向的眼睛流露出坚定,只见窈窕鱼影敏捷地冲开薄纱,钻入密集的赤蕊珊瑚丛,这条小路他已经走过许多次的路径,尽管一开始像荆棘一般的赤蕊珊瑚把他的鳞片都割出细细密密的血口,但这麽久了,也算是给他硬是磨出了一条隐秘的窄道。

从这里可以直接游到龙王的寝宫,他可以悄悄地从窗外隔著纱帘看到躺在龙床上的父亲,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他来过。偶尔听父王斥责几位霸道的哥哥行止不端、欺压海族之举,会忍不住偷著乐一乐,不过这样的坏心眼若是被父王知道了定会责他不恭兄长,所以就算父王看不到,他也只是抿著嘴角无声的轻轻一笑。

父王的寝室透出浓郁的药气,果然像那些蚌女所说,父王重病了吗?

蓝色的小脸露出更担心的神色。

可是明明很担心,很希望能令父王快些好起来,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得可笑。南海龙宫可不乏灵丹妙药,就算没有,哥哥们也会急著到四方仙山求来,而他就连龙宫都出不去,更别说去给父王求取仙药。

他在窗台下蹲了很长一段时间,脚有些发麻了,终於等到伺候的蚌女用厚绒盖住了夜明珠,令寝宫暗了下去,他才慢慢地转身游走。

蓝色的身影有些无精打采地游出了金碧辉煌的殿宇,几乎是越游越是偏僻,这里的珊瑚丛更密集,因为缺乏打理混而叠重,到了末处便仅能容得一人通行的阔度,但是这里的水流却出乎意料的更清澈明亮,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两排像篱笆一样被细心安置的珊瑚丛後,有一座朴素的小木屋,这样简陋的木屋子在海边是随处可见,然而却显然与华美的南海龙宫极不相称。

当他推开了木门,里面的摆设也依然简单,屋子正中没有待客的桌椅,只有一架连著千丝万缕的织机,与这些过於朴素的东西相比,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一副副被挂起来的完整纱织。

这些纱织,竟是这南海龙宫中所挂之窗幔庭帐是一般无异。

南海有鲛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价百余金,入水不濡。

这鲛绡纱,让这南海龙宫如堕梦幻之魅的织物,正是出於这屋子的主人之手!

而这蓝色年轻水族,竟就是南海龙王与鲛妃之子──七太子敖翦。

鲛妃虽蒙恩宠,却不知是思乡愁绪,还是不服水土,在龙王身边不过两百年便离世。唯留下一子敖翦,可惜这位龙子不但不能如龙般吞云吐雾、行云布雨,便连寻常得化形都做不到,只懂鲛人织造龙绡的手艺,实在上不得场面,故此长年豢养宫中,不见外人。

南海龙王膝下有七位龙太子,十三位龙公主。龙王一直不曾立储。古有承袭,立嫡立长,但龙族中却亦有立子以贤或是立储以爱的做法,因此大太子虽是嫡长子,却不一定能成为下任龙王,更何况六位龙子自然是各有神通,望得到龙王欢心,成为储君。

试问谁个不想登上这龙王宝座,成为这浩瀚南海的主宰?而最没有希望继承王位的,自然就是这位连母亲都没有的七太子。

水族喜欢变化人形,这跟红顶白之事有时也与凡人无异。吩咐他做纱织的蚌女颐指气使的态度,或者兄长对他弃如敝履的眼神,他也早就麻木了。

他懂得知足,这里少不了他一口饭吃,有衣有物,有屋有食,而且还有父王。

还记得小时候在母亲身边的父王从不会用鄙夷的眼神去看他一身异於龙族的蓝鳞,还会在他蹒跚游动时不小心撞到柱子时用慈祥的目光鼓励他继续努力。

可自从母亲过世,许是太过伤心,父王便没有再来看过他。

此刻敖翦虽挂心父王病重,可又苦不得法,手下的功夫不免有些迟滞,本来明天就要送去给瑶姬的窗纱到天亮还未能完工,过来取纱的蚌女对於他的怠工极是不悦,可面前的青年虽说瘦弱但毕竟也是龙子,也不敢打骂,只得在嘴里碎碎念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浪费米粮……”

出去时更是“不小心”地碰掉了其他宫人送过来随手放置在门边的餐鼎,里面的鱼鳔跌了一地,沾了不少泥腥。

敖翦等她走了之後捡起了脏污的鱼鳔,这几日一心赶制窗纱,不曾进食,腹中已是饥饿,三口两口便吃了下去,只是鱼鳔分量极少,哪里得饱,便又转了去屋後扯了些海草吃了勉强果腹。

鲛人所食之物见异於海族,乃以鳔为食,他的母亲在龙宫每日的食物便一直都是赤点过鱼鱼鳔,所以龙宫的人也都以为他也是一般,只食鱼鳔,他自己开始也是这般以为,不过在搬到这间小屋居住之後,送来的餐食就从每天两回,到一回,甚至有的时候还可能因为宫人找不到适合的过鱼鱼鳔而隔了三四天。饿得发慌的他只好试著扯些海草吃,发现虽然味道不好,但还是能吃下去。

所以虽然长得干干巴巴,但还不至於饿昏。

手头的活计得赶紧了,他有些惋惜地看向寝宫的方向,今晚恐怕又不能偷偷地探望父王了。

第二天晌午,正在织机上忙碌的敖翦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来催促的蚌女吗?

“敖翦!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