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韫韬说:「他行为反常,说不定正是因为在意你吧!」韧子听了又心花怒放:「你说真的吗?」郁韫韬道:「我也是瞎说的。但是……但是那个会议我是知道的,特别无聊。他平常肯定不会去的。就像他平常根本不会去相亲一样!我看无论是参加这个弱智会议、还是参加无聊相亲,都是因为你,他才做的。」韧子却高兴不起来:「都是因为想摆脱我,他才做的……」郁韫韬点点头:「嗯,好像也对。」
韧子再次陷入无可挽救的阴郁之中。
他又垂头丧气地走到了花园里,却看到三哈在追着自己的尾巴跑。韧子也是百无聊赖的,就坐在那儿看三哈追自己的尾。大阳光下,三哈毛色亮丽无比,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场三圈,依旧是目光如炬,雪蓝雪蓝的眼睛依旧透亮。韧子看着这双眸子,忽然充满力量:「狗子尚且如此努力追逐,我身而为人,岂能轻言灰心!」
因为深受鼓舞,韧子给了三哈一个熊抱。三哈原是猝不及防,然而一愣之后,又乐呵乐呵地舔主人的脸蛋。韧子感觉到脸上柔软的湿意,下意识地退开,说道:「怎么教都不听!身为咱们郁家的一份子,一点卫生都不讲究,舔完屎又来舔我!」
韧子跑回屋内去找郁韫韬,又兴高采烈地问他:「你不是说咱们都是那个狗屁联盟的会员吗?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参加那个狗屁会议?」郁韫韬便答:「狗屁会议你都参加,是不是傻?」韧子却说:「狗屁联盟你也加入了,你也不傻啊?」郁韫韬不习惯突然伶牙俐齿起来的韧子,便说:「那那儿干什么!食宿机票不浪费钱吗?」韧子又道:「那干脆我自掏腰包去,行不行?」
郁韫韬笑了笑,说:「我想明白了,你是想去见顾晓山了,是不是?」韧子倒是坦荡,猛点头。郁韫韬却道:「你去参加会议,还得发言呢,你能出来发言稿吗?」韧子不假思索:「我让阿宣写不就好了?」郁韫韬断然拒绝:「阿宣是我的人,你别打他主意。」韧子想起自己身为副总,还是有个助理的,便说:「我让我自己的助理写,行不?」郁韫韬冷笑道:「你的助理已经被调去别的部门了。」韧子大惊失色:「我的助理调走了,我竟然不知道?」郁韫韬讥讽地笑:「对啊,你居然都不知道!」韧子确实是「尸位素餐」了,也不好说嘴,只嘟囔:「那你好歹和我说一声。」郁韫韬便道:「你不来上班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一声啊。你这一个月上一回班的,还配个月薪八千的助理,以为我们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韧子心想:「八千也是钱?」但也不敢驳嘴了。
韧子算是发现了,郁韫韬和顾晓山一样是霸道而抠门的总裁。他们做这一行的,不得不加入这些无聊的国际组织,但活动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免得花钱。顾晓山这回来参加会议,也心疼花出去的钱,因此也顺便去c国的o城监察顾氏在那儿正在开展的新项目,还打算和当地政府交涉,看能讨到多少补助,务必要提高这一趟出差的性价比。
也是因此,当韧子自费坐上了飞机,并到达了c国首都机场的时候,却被郁韫韬告知顾晓山已经去了o城了。韧子气得当场要仰天长啸,但看到禁止喧哗的警示牌的时候,从小争当乖孩子的他又悄咪咪地闭上了嘴。
韧子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就先在订好的酒店check in,先过一晚再说。韧子在酒店房间窝着,又给顾晓山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不在服务区。韧子气个半死:「不接电话就算了,现在居然还block了我了?」他是不信顾晓山能离开服务区的,他大概被拉黑了。
被小山哥拉黑了?
这得多让人难过!
韧子气得脸红脖子粗,迫不及待地给徐芸芸打了个电话,发现徐芸芸也不在服务区。这下韧子从气恼变成慌乱了:「难道他俩还真的一起掉进了什么偏远山区的大坑里了?」他按捺下要立即报警的冲动,先给老哥打了个电话,慌乱地说了这个情况。郁韫韬倒是很淡定:「哦,是吧?他们不是去o城监工了吗?可能是进山里了。」韧子这才又淡定下来:「那、那我怎么联系他啊?」郁韫韬无奈地捏了捏鼻梁说:「你不能这样横冲直撞,没一句话就追着人到了c国,还进山里去挖他,这跟变态跟踪狂有什么差别?」韧子无奈之极:「我也不想啊。那你说我怎么办?我都来这儿了,难道还不去找他?那更变态吧!」郁韫韬恨铁不成钢:「你个傻子!你找个由头,装偶遇,会不会啊?」韧子最近天天寻思追求男人的事,情商也涨了些,便也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在一个服务区都连不上的山里『偶遇』?」郁韫韬心想「这孩子长进了,还会驳嘴」,便不悦地说:「你厉害,你自己想办法吧。」韧子的气焰立即消退,笑嘻嘻地说:「嗐,老哥,我就问一下而已,当然你说得对。」郁韫韬自觉立起了长兄的威严,便不徐不疾地说:「那是当然。你听我说啊,这顾晓山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山里啊,他还要出去谈判呢,总有机会的。当务之急,就是你先找个合理的由头去o城。我也会一直留意顾晓山动态,到时候给你下一步指示。」韧子便感谢不绝。
郁韫韬挂了电话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居然帮着弟弟追男人,还是那个讨人厌的顾晓山。
韧子现在得自己想有什么借口去o城,他便上网搜寻起o城的资料来。他原本想着搜搜看o城有什么名胜,倒是可以借口说去游览。然而他搜了一圈,发现o城非常的鸟不拉屎,怪不得进个山都能脱离服务区。韧子顿时陷入高考前的节奏,为了一个答案咬断笔头,挠秃个头。
首都酒店这儿倒是设备齐全,出去街道繁华,让人难以联想到这个城市和o城都隶属于同一个国家。韧子坐在酒店首层的咖啡馆里,看着手提电脑上o城简介的页面,长吁短叹。
「这是韧总么?」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韧子一怔,扭过头去看,见来人笑眼里又有几许沧桑的,这样独特风情的人,韧子认识的大概只有那位少白头的先生了。韧子愣了愣,实在想不到会在异国他乡遇见顾晓山的相亲对象。韧子立时站起来,拘谨地笑:「啊,这么巧呀,叔先生。」叔敬仪朝韧子一笑:「这确实很巧,我都差点不敢认你了。」
第41章
韧子微笑着请叔敬仪坐下,又说:「叔先生也是来参加狗……」他想说「狗屁会议」,才发现没有一个会议是以「狗屁」命名的——这就尴尬了,他远涉重洋而来,却不知道这个会议是什么名头。他又忍不住腹诽起自家老兄起来,怎么说话一点都不文明,还总裁呢。
叔敬仪微微笑着,似乎在等韧子把话说完,当他发现韧子语塞时,便友善地接下去说:「参加什么?我是来度假的。」韧子一愣,说:「哦,度假,度假好啊。」叔敬仪瞥见了韧子电脑上的页面,便惊讶地说:「你也要去o城吗?」韧子敏感地捕捉到个「也」字,赶紧点头,问道:「叔先生要去o城度假?」叔敬仪点头,说:「那儿是c国少有的风景不错、商业化程度又轻的地方,很适合度假。」
「这样啊……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韧子心里暗暗感谢叔敬仪,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去o城的合理借口。
叔敬仪似乎起了兴致,问道:「你也是去o城度假吗?」
韧子硬着头皮鹦鹉学舌:「嗯……对啊,我就觉得那个、风景不错、嗯,商业化程度又轻,挺好的。想去看看。」叔敬仪便问:「你想好目的地了么?」
韧子茫然地摇头:「没有,我正在查看呢。」
叔敬仪眉眼又弯起来,似乎心情不错:「我倒是很熟悉那儿,若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做向导,你认为如何?」韧子想着,也不知道顾晓山什么时候从山里出来,横竖是无事可做,不如和叔先生去玩一波,便愉快地答应了。
叔敬仪说自己熟悉o城,倒不是扯谎,随手在地图上一指,就说:「这儿、这儿和这儿都有我的物业。你想住哪一边?」
韧子瞪大眼睛,说:「你在这个鸟不拉——这个这么偏僻的地方买三套房子住啊?」
叔敬仪微笑答:「是的,原本只想买一套,可中介说买二送一,我便受不住诱惑了。」韧子眼睛瞪得更大了:「房子也能买二送一?」
「当然不能,」叔敬仪笑着答,「骗你的。」仍是那个字正腔圆、播音一样的语调,「你还真信。」
韧子一时就怔住了,才知道这个叔敬仪长得古板,但老不正经。韧子想了想,又说:「该不会你说有三套房,也是骗我的吧?」
叔敬仪却微笑:「你去了便知道了。」
韧子不疑有他。倒是叔敬仪翻了翻手机,又看着韧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韧子便答:「我是个闲人,随你。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就什么时候出发。」叔敬仪微笑点头:「这倒不错,我也是闲人。也是随时可以出发。」说完,叔敬仪又问:「你打算坐火车,还是飞机?」
韧子愣了愣,便道:「你别让我做选择了,你做决定吧,我都听你的就行了。」韧子还真是习惯别人帮他安排好一切。他是也个心大的,叔敬仪忍不住说:「那你倒不怕我把你卖了。」
韧子哈哈笑道:「你就卖呗,也没人买啊!」
叔敬仪也玩笑道:「只要价格合适,没什么是卖不掉的。」韧子听这话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便问:「那我开多少价合适?」叔敬仪便说「那我得看看」,便凑近了韧子端详,大约是太近了,韧子都闻得见对方身上苦龙胆的涩味随着他的鼻息喷薄而来:「嗯,我看多少都很合适。」叔敬仪笑了笑,又很快退开,转动着手中的轻巧的黑色商务手机:「那就订火车票吧。你不介意的话。」韧子愣愣地点头。
韧子出行很少坐火车,一般能选的话,都是坐飞机头等舱。
当然,他偶尔也会乘坐火车出行,当他习惯性地走上一等车厢专用通道的时候,叔敬仪却拉住他:「咱们坐标准间。」韧子有些讶异,像是人生头一回听见「标准间」三个字一样。叔敬仪轻轻牵着他的袖角,往另一个方向走。韧子也随着他走去,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看见叔敬仪撇过头来,眼角泛着笑纹:「哦,你不满意吗?」韧子便说:「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没有试过。」
叔敬仪答道:「我猜也是。」韧子好奇问道:「为什么啊?」叔敬仪停驻脚步,又是那样带着笑意的细细地打量他,缓缓地开口说:「你就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这话字面上似讽刺,但从叔敬仪嘴里说出来,却柔柔软软的,仅仅是不痛不痒的调侃。
韧子倒不明确,什么叫「娇生惯养」的样子。
这是现代化的列车,设施本来就不错。叔敬仪自然是考虑到了韧子「娇生惯养」,订的也并非是最便宜的那种「标准间」,而是「标准一等间」,只是比「一等间」要次一等而已。「一等间」是一床一房,这个「标准一等间」就是两床一房的。由于的火车车厢,即使是一等间,也相对狭窄,床位与床位相隔就是一扇窗的距离。
韧子对于摆放行李的位置也是非常疑惑,在他还没弄清楚之前,叔敬仪就眼明手快地打开了储物柜,将韧子的行李箱利落地塞进去,关上柜门。韧子道了句谢,才发现人家集团老总给自己干助理干的活了,也是十分汗颜。韧子再仔细一想,又发现一件问题,赶紧说:「这次的票钱、还有上次ktv的钱,我都赖着你呢!」叔敬仪笑答:「不过一点小钱,提这个有什么意思?」
韧子也是不把钱当钱的主儿,可他是知道的,这些一个一个的总裁,一个比一个抠,钱算得极精准的。只有他一个不事生产的人挥霍无度。他和叔敬仪毕竟不熟,也不好乱花他的,只说:「小钱也是钱,还是算清楚的好。你们生意人难道不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还有,什么有借有还的。」叔敬仪便笑道:「这是当然,现在不急,有你还的时候。」
正说着这话的时候,列车正好驶入隧道,一时四面都没透进光,只有他俩头顶悬着的灯发出微弱的光,映进叔敬仪的眼里,有种似丛林里野狼眼里的光。韧子打了个寒颤,却见列车又从隧道穿行而过,阳光再次洒入。明媚的光照在叔敬仪的笑脸上,仍显得美好无比。
韧子定了定神,又有些不安地说:「啊,我当然会还?难道你要收我很高利息吗?」叔敬仪仍是笑:「不会的,而且,说钱有什么意思呢?你我难道都是缺那点子钱花的人吗?」
韧子更好奇了:「那要算什么呢?」叔敬仪答道:「我在那儿有个庄园,你去亲手摘点葡萄,酿成酒,明年开春的时候送给我,就当偿还本金了。」韧子怔了怔:「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