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青知道,洛阳城一旦被攻破,大量的达官显贵都会南下逃难,便先按兵不动,派人日夜埋伏的在许昌城外的渡口附近。
三日后,檀青活捉齐王,以及跟随他南下逃亡的文武百官,总共有五百余人。
第二日,檀青将人交到白马手中,回到许昌,准备启程北上。他刚刚走出城门,却遇上逃出洛阳、前来营救百官的孟殊时。檀青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轻松战胜孟殊时,将他和阿九一道交给白马。
至此,檀青功德圆满,准备隔日启程回家。
万里枫林如血染,雀鸟栖寒枝。
黄河水自天上来,浩浩汤汤向东去,终究带不走水中月影。
从白马扎营的山坡上放眼望去,天上云、江中水、地上沙,俨然成了黛蓝、墨绿和灰黑色的三道直线。
在这三道仿佛没有边际的直线上的最东侧,二十五万鲜卑大军,突兀地伫立着,像是天公挥毫泼墨时,不经意间洒落在画卷上的、一块多余的墨斑。
直线的最西侧,隐约有一白、一蓝两个人影,两人之间隔着十步远。从白马处放眼望去,能从两人之间那仅有十步的缝隙中,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巍峨高山。
檀青曲起手臂,让一只海东青落下,道:“我与白马作了约定,此生不再踏足中原,虽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但在中原的乱局尘埃落定以前,我肯定不能再来了。”他吹了个口哨,那海东青听得懂命令,在空中盘桓一阵,停在周望舒的肩头,“师父,我会给你写信的。”
周望舒:“待到中原平定,各族当可共存共荣。届时你若到前来,可传信与我,我在江南归居等你。”
檀青欣喜道:“好啊!到时候,我定要去堂前那棵枣树下好好看看,看我和白马各长高了多少。师父,我一定比他高!”
周望舒罕见地笑了,道:“好。”
檀青说完话,却没有转身离开。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忽然沉默起来。
檀青挠了挠头,道:“唉,也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先前我们在树上刻的痕迹,是否仍在。”
周望舒:“都还在。”
檀青:“你去看过?”
周望舒点头,随口道:“去过几次。”
你为何要去看那几道刻痕?檀青在心里问出这句,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师父,天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我这就走了,关山万重,我这一去,只怕往后再难相见。”
周望舒:“江湖路虽远,有缘自会重逢。望自珍重。”
檀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怕周望舒说走就走,便只捡着最重要的一句,道:“师父!我、我若当上了大单于,就一定不能再来中原了。我、我,你……唉,算了。待到战事平息后,你周游山水、参悟大道,或许,可以到鲜卑山来看看。塞外山河壮美辽阔,定能让你有所感悟。”
周望舒不答话,看了檀青许久,见他腰间悬挂着的佩剑,亦是一把三尺玉柄剑。他忽然走上前去,解下檀青的剑,再把自己的“望舒剑”递给他,道:“我一直都想去塞外看看。”
檀青喜出望外,转身向东跑去,“师父,我走啦!”
白马思虑再三,没有杀害梁周的俘虏,而是在黄河边摆开宴席,宴请往日的京中政要。
这些五百人里鱼龙混杂,上至王亲三公、下至县令小卒,因桓温一张嘴而聚集起来,战战兢兢地跟随齐王提前出逃。他们害怕太过招摇惹人注目,不敢多带马车,故将每辆马车都塞得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