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人间四九城。
四九城的景色向来不似江南风景那般温婉灵秀,烟雨朦胧。哪怕正值阳春时节,也没有因为那些初生的软黄嫩绿而稍稍变得柔软,反而透着一股皇城根下特有的气魄,生机勃勃,不见半点颓色。
今天,是艳阳天。
日暖,微风,按道理说,是不会下雨的。
坊间繁华,熙熙攘攘,也热闹,也平凡。人头攒动的街上,一眼便能看见一黑衣男子,那衣料顶好,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一握墨瀑也似的长发只被一根发带草草地拢在一起,发带下边缀着曜珠的流苏。
之所以说他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瞧见,是因为他的气质。
尊贵慵然,那怕不看他的面容,只是匆匆一眼也能把他整个人刻在脑海里。
只是他的那张脸,只有两个字——平庸。
平平无奇,索然无味。
不丑,但也绝对称不上英俊,只是他那一双眼睛很特别,狭长的凤目睡不醒似的半睁半阖,眼尾很深,眼眶天然带出一抹泛着血意的枫红,像是一副寡淡的水墨画中突然浓重的一笔,突兀,却莫名的和谐。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白袍的青年,相比较之下,白袍青年的容貌可谓是面如冠玉,天人一般。明明只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素衣白衫,硬生生让他穿出一派清贵优雅,唇畔自带三分笑意,顾盼之间,却是流露几分灵动和狡黠。
这两人自然是赵怀清和宫九。
只不过是易容后的赵怀清,和未易容的宫九。
“方才在出来之前你说赌场有好玩的,赌场有什么好玩的?”赵怀清开口问道。
赌场,不就是赌钱的地方吗?前世这东西他也开过,里面那这个花花门道他早就已经摸清了,而且在古代能玩的花样还没有现代的多。
“当然是走大热闹可以看。”宫九神秘一笑。
“什么热闹?”
“昨天,银钩赌坊接待了一名贵客,只是这位贵客总是输,输了很多钱?我从没见过那么不会赌还爱玩的人。”
“还有这样的人?”懂了,人菜,瘾大。
有多少这样的人倾家荡产?亦或家破人亡?
数也数不清,算也算不出。
至少,在上一世,赵怀清就见过不少,甚至还亲手向他们催过债。
上了赌瘾的人都是自作孽,不值得同情,唯一可怜的只有他的家人。
“昨天回去之前,贵客夸下海口,今天一定要把输的钱赢回来,所以我们去看看热闹。”宫九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嘲讽那人自不量力。
赌场的规矩谁都知道,不可能让一个人赢得太多,却不会关心一个人输了多少。
听到这里,赵怀清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也猜到了宫九口中的那位贵客到底是谁。
他心思一转,忽然停下脚步,却没注意他自己的头顶就是一树梨花。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宫九也来了兴趣,也跟着停下脚步。
这么多年了,还没人敢说跟他赌,除了他这位皇兄。
“就赌这位贵客今天是输是赢。”赵怀清胸有成竹道,“我赌他今天继续输。”
“那我,赌他能赢。”
“若是今天他能赢下一把都算我输,怎么样?”
赵怀清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个人,那这场赌局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除非宫九为了赢,自行干预。
“不用,他今天肯定能把昨天的赢回来。”不是宫九自信,而是哪怕那位贵客不赢,他也有办法能让他赢。
这就是没人敢跟他赌的原因。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让自己赢。
“既然是赌,那必须得有点彩头。”赵怀清的嘴角微微勾着,似乎是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彩头,“我的已经想好了,你先说你的。”
只见宫九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玉玉佩,通体莹白一丝杂色也无,像雪凝的一样,缺少了玉的玉的温润通透,却多了雪的冷然澄澈。
“这玉倒是好玉。”赵怀清垂眼看了看,随即抬眸目光沉沉地压向宫九,依旧是没什么精神似的半阖着眼,却深得望不见底,“既然九儿都下血本了,那我也不能小气了,我的彩头就是……我的皇位。”
“你赢了,皇帝你来做,如何?”
他这话说得颇为认真,半点玩笑不掺。
宫九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还好反应够快,克制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他虽然不似南王世子那般害怕赵怀清的这种眼神,但是被这样看着,就会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的猎物,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宫九:“……”方才他还在一旁看悯清的笑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