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听到此处,身体猛然震动一下,呼呼喘着气,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只到你我为止!”
小翠含着眼泪点点头,握着手绢的手,忍不住抓住瑾瑜的手臂。
“二少爷,您受苦了……”终于抑制不住,低泣良久。
瑾瑜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一处蜘蛛网。一只小虫飞过去,黏在网上,再挣不脱。蜘蛛慢悠悠向小飞虫爬去。小虫几经挣扎,还是变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瑾瑜盈满晶莹的眸子,微微闪动一下,眼角滑下两行泪,默默浸湿鬓角,外人看不出什么,难过处,唯有自己知道。
小翠突又想到什么,赶紧抹干眼泪,问瑾瑜:
“二少爷,奴婢去帮您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这么烧下去,会变成傻子的。”
瑾瑜闻言,哈哈大笑,残破的身体,在床铺上,好似抽搐般颤抖着。笑的声音也异常恐怖。小翠像是吓到了,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抹尽,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瑾瑜,很是担心。
瑾瑜终于笑累了,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
“要是真疯了,倒也清静。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小翠道:“二少爷,奴婢不会说话。刚才那些话,奴婢也是听俺娘说的。小时候家里穷,俺妹妹发了烧没钱治,最后烧傻了。俺娘怕俺也活不成,只好把俺卖到刘府来做丫鬟。”
瑾瑜静静听完,沉默良久,恍然道:
“我宁愿我是下人。说不定我就不会有今天。”
小翠道,“二少爷,您好歹还是把心放宽些。俺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小翠说着,站起来,正待走,被瑾瑜叫住了。
“小翠,刘立……他现在哪里?”
瑾瑜提及刘立的名字时,停顿了好一会儿,重新舒过一口气,方才把话讲全。
小翠一愣,还没答,瑾瑜又道:
“你去帮我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翠想都没想,直接答道:
“三少爷现在在大少爷房里。奴婢先前收拾脏衣衫,去水井那儿洗的时候,刚好看见三少爷往大少爷屋里去。”
瑾瑜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可惜身体太虚软,才起到一半,头晕脑胀,又倒下去,只能侧撑起一边手臂。仍在发烧的小脸,桃花腮红,额头全是透明的珍珠汗,衣衫半敞,长发全垂在榻上,妩媚撩人,眼神却在那一瞬变得异常犀利。
“他去刘清房里了?”
小翠没想到瑾瑜反应这么大,老实地点点头。
瑾瑜立即就想下床。小翠吓坏了,赶紧跑过来,边扶他边劝道:
“二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奴婢斗胆,您听奴婢一句:不值得啊!刚才奴婢看到三少爷时,他正兴高采烈的和路过的丫鬟调情,摇着折扇笑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花花公子。二少爷,照理说,奴婢这么说主子,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定是个死。也因为听者是您,奴婢才敢做实说的。”
瑾瑜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执意要往外走,步伐却摇摇晃晃,没有小翠的搀扶,根本走不了几步,又要栽倒,扶着墙爬起来,还是一门心思往外去。
小翠劝不了,也拦不过,只好扶着他,由他走。到了刘清房门外,瑾瑜甩开小翠搀扶的手臂,小声对她道:
“走!”
小翠犹豫,“二少爷……”
“叫你走,没听到吗?我自己进去。”
小翠含着眼泪,咬着嘴唇跑了。
瑾瑜靠在门外,手撑在墙上,使劲眨了眨出现重影的眼睛,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刘立的声音已经越过门扉,由刘清的卧室里传出来,钻进了瑾瑜的耳朵。
“你是猪么?!”听着,像是在呵斥下人,“刘清哪次喝药不需要蜜饯?你新来的啊?”
‘咣当!’托盘被人打翻了。随后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求饶,“奴婢该死!求三少爷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瑾瑜抬眼朝屋内望去,只见刘立大刺刺坐在刘清的床沿,摇着折扇,一脚踹开跪在面前的丫鬟。
那丫鬟大概被踢痛了,捂着脸,呜呜的哭。
刘立道,“你还好意思哭?我大哥喝药这么苦,一声都不曾吭呢!这都是拜你所赐!”说完,抬起一尘不染的金丝马靴,单脚踏在那丫鬟的背上,弯腰坏笑着抬起那丫鬟哭泣的脸,眼神意味深长。
“嗯?长得还不错,是小爷我喜欢的类型。”
那丫鬟吓得半死,伏在地上,不住磕头,“三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一连说了好多次。
刘立闻言,心情大好,回头看看床内,靠在软垫上的刘清,又挑眉瞥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行了,现在还用不着你。退下吧。”
那丫鬟如临大赦般,磕了好几个响头,爬起来就往外跑,脸上的泪痕都不敢擦。谁知才走几步,刘立又叫住她问: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吓得背影一震,慢慢回头,怯怯答道:
“奴婢叫夜莺。”
“哦……夜莺……”刘立摇摇扇子,随即看着她风流一笑,“我记下了。你以后好好服侍刘清。否则……我随时找你‘谈话’。”
“是。”夜莺毕恭毕敬朝床铺那儿坐的两位少爷鞠了一躬。
刘立甚为满意地挥挥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