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恍然睁大了黑亮圆滚的眼珠子,像是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奇妙感情。
原来这就是爱情……
榕树精,厚道、稳定、单纯,满足狐狸对爱人的一切幻想。
却在发觉这自以为是的感情的同时,原本可以长相守的情人,却很快就要香消玉损了。狐狸当然不会让这种悲惨的事遭遇在自己身上,更不可能让它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再一次提意要去找人抽魂,用壳装树精。
树精性善,与食肉为生的狐狸不同,不喜好杀生存己,断然拒绝了。
狐狸为此,不止一次同树精大吵大闹。榕树每回气急,便不再同狐狸腹语。狐狸如何唤他,他都不应。狐狸有时被惹急了,就去细枝桠上故意掰断一截,看它死了没有。
就在这时,瑾瑜又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抱着一堆千纸鹤,说是要给病危的哥哥祈福。
狐狸蹲在树干上,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一眯,暗暗跟着他们回了家。跳上窗台,看到屋内一个文弱却气质温婉的小少爷,正靠坐在床榻枕头上,微笑着欣赏窗外的梅花。虽然眉眼之间,已显露死态,笑容却很超然脱俗,像是对生死已看得很开了。
狐狸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便被吸引住了,久久移不开眼。
原来狐狸与榕树一道,相处了许多年,却从未见过榕树变作人时的模样。
现下这少年的气质模样,才一入眼就极吻合了狐狸心目中榕树精的模样,惊喜之下,难免又起了私心。
刘清睁着眼睛,望着梅花不知在想什么,久了困极睡去。狐狸这才跑出刘府,回到榕树,兴高采烈又孜孜不倦地劝树精。
“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你去用他的壳吧。那日日来此诉苦的丑孩子是他的寄养弟弟,像是很心疼他。你要是做了他哥,他指不定对你多好呢。我先去刘府中探探情况。那孩子活不了多久了。你好生考虑一下,若不快些,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是老天给你机会,救你性命,你好歹争取一次。”
深夜里,狐狸离开仍旧不愿搭理它的榕树,往刘府奔去。
几日后,瑾瑜跌跌撞撞又来了,哭着喊着朝榕树许愿。
“求求你!让他醒过来!我愿用我二十年的命,换他再活二十年!”
狐狸坐在树冠顶上,斜眼瞧榕树,并不说话。
榕树终于动容,叹息一声道,“狸,这回我便依了你罢。”
狐狸大喜,一个跟头跃下树枝,变作刘立,踩着树根,对那哭红眼睛的刘瑾瑜说:
“这可是你说的。作不得悔。”
两个妖精如愿到了刘府,一个变作刘家弟弟,一个魂入哥哥身。刘清的残余魂魄,因此被制约在其体内,没有因为气绝而漂离躯壳,也就苟延残喘续了命。
刘家老小当然不明真相,欢天喜地,好不高兴。
唯独苦了刘瑾瑜一个。
因为刘立横竖看他不顺眼,一逮到机会,就打击他,还渐渐上了瘾。
“你真丑!还是我长得好看些!你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丑么?”
“……”
“越说你还越得意了,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你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
“男……男娃娃……”瑾瑜咬紧下唇,抽泣两下,不敢吭声。
刘立坏坏一笑,“你真的是男娃娃么?从来没见过男娃娃这么喜欢哭的。你是女扮男装的吧?脱裤子!我看看你有没有小鸡鸡。”
“呜哇……”
刘立说罢就要动手去扯瑾瑜的裤裆。瑾瑜边躲边用手挡,嘴里不停叫着:
“我是男娃娃!不要看了!真的是!我有小鸡鸡的!”打不过刘立,只好又哭着跑进刘清的房内,扑到床上,抱着刘清死活不撒手。
刘清才到人间,还没明白‘表情’这东西的用处,脸上冷冰冰的,有点面瘫。目光却很是温柔。这对从小缺爱敏感的瑾瑜来说,已是很大的鼓舞,于是越发的粘腻他。
刘立就更看不惯,只要无聊,一定先找瑾瑜‘打发时间’。每回,都要折腾到瑾瑜哭鼻子,或晕过去才算完事。每每看着他‘死翘翘’,脸上又满是泪痕,眉头纠结的模样,刘立的心情便会奇妙地变得很好。有时瞧见他晕过去还微微张开的鲢鱼嘴,刘立便会伸进一指,看着他无意识吮吸,笑眯眯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馋猫!小时候没得吃奶吗?嘴嘟嘟的,我的手指有那么好吃?”又收回来自己舔了舔,一点味道都没有,又放回瑾瑜唇边。瑾瑜立即像含糖似的用小舌舔舐,痒得刘立嘿嘿直笑。待瑾瑜揉揉眼睛醒过来时,他又换了一副冰冷嘴脸,老骂瑾瑜是碍事的“拖油瓶”。
刘清看着不忍,安慰瑾瑜,说刘立是怕被人抢了哥哥,心里不痛快。
每及此时,瑾瑜总会幸福一笑,搂过刘清的脖子,撅起红红的嘴唇,在刘清面无表情的脸颊上亲一下,看得床边的刘立,又是蹬脚,又是翻白眼,不温不火地讥讽道:
“骚包!还是一对!”扭开高昂的头颅,赌气不理人,非得刘清展臂要来抱他,他才扭扭捏捏凑过去一点,还没进刘清怀中,又先用手赶开瑾瑜,才觉舒坦。
刘瑾瑜趴在地上,眼泪已快流干。眼眶胀痛,干涩地不停眨巴。
以往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昔是过眼云烟。
刘立在大声朝自己咆哮控诉着什么,进了耳朵,也过不了脑。
“放我出去……”
“你做梦!”
“放我出去!!!”刘瑾瑜撕心竭力地大吼一声,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刘清床前,回望了一眼屋外目露凶光的刘立,亦恶狠狠道:
“不放我走,我就杀了他!”说罢,双手卡住睡梦中刘清的颈项,渐渐收紧,布满血丝的红眼眶内,情绪几近崩溃。
第 40 章
“瑾……瑜……”手指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仅属于刘清的温柔嗓音,从瑾瑜渐渐收紧的手指下,艰难地钻了出来。
瑾瑜几乎是同一瞬,瞪圆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窗外正与之对视的刘立,也在那一刹,慢慢扬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朝瑾瑜蔑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