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珺眯起眼睛,耀眼的白光中,一个宛如神明的身影,提着灯冲人世间走来。
自易远身上流泻而出的魔息,还没碰到光中的人影就急速蒸发。易远像是不堪忍受神光照射一般,闷哼一声躬下挺直的脊背。骨鸟的影子从脚下蔓延而出,却是挣扎着要向反方向逃去。
淡淡的血腥气涌上鼻尖,易远捂住自己的胸口,用粗糙的外褂遮掩被鲜血浸透的内衫。他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艰难地抬起头,黑气翻涌的瞳孔被两道红色的伤痕贯穿。
如果宋珺回头看一眼,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天道对杀亲弑师,罪大恶极之人,降下的永恒不灭的罪瞳。
易远咬紧牙关,朝着光芒传来的地方迈出一步。
陆然依稀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神灯依托魂力而生,如果他神魂混乱,神灯也会熄灭。他清楚的看见飞蝗四散而逃,也听见宋珺焦急的呼唤,但他却无法回应。
他好像正站在一条逆水而行的小船上。他无法前进,却亦不曾退后。他好像只能徒劳的停留在原地,眼看着一切努力尽化为虚无。只有旁边的诡谲的风景却在不断变化。
手中的神灯依旧明亮,障眼的假象不可能蒙蔽铜灯的光芒。所以这不是幻象,这是一段遗失在虚空中的记忆。
淡淡的血腥气传来,陆然蓦然一阵心痛。回忆渐远,虫群的嗡鸣萦绕在耳边。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易远的皮肤在光芒的照射下皲裂破碎,黑色的鲜血从毛孔中渗出。皮肉仿佛被烈火焚烧,露出地下森森的白骨。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顶着炽热的光芒,朝着陆然伸出手,一把握住陆然的手腕,用力一拽,将他拽了过来。
陆然恍然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面前形容狰狞可怖的青年,魂灯的光芒逐渐熄灭。被灯光照射产生的伤口上冒着青烟,无法复原。
易远匆匆施加了一个障眼法避免宋珺察觉端倪,浓厚的血腥味仍然萦绕陆然鼻尖。不过陆然现在也没有力气去询问了,只能任凭易远一言不发执着地拉着他的手腕。深邃的眼底流动着陆然看不懂的幽微色彩。
残余的虫群在铜灯光芒的致命打击下,久久无法恢复,再不成气候。稀稀落落飞在后方,构不成威胁。宋珺走在前方,易远紧紧将陆然护在身后,三人抓住时机向神庙奔去。
易远伤口没有愈合,干涸的鲜血依旧藏在衣袍下方,走路微微有些踉跄。
陆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搭在易远身上。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易远的伤口,稍微扭动了一下,企图减轻青年身上的负担,却被易远立刻有些粗暴地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