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间,几乎没有魂灵掉队。连腿短力衰的幼童老者,都能跟上队伍上山的步伐。这绝不正常,除非有某种鬼神之力,在一路庇佑他们前行。
但鬼神之力是不存在的。
端木坚低头看向脚下。
一块粗粗打磨的石板。
山上有路。
有人在山上铺了一条路。
在甚至不能完全保证富余均衡的饮食的原初之地,最先到达这里的那一批人,仿佛一群惊弓之鸟,忧虑着万一家园被入侵后要如何进入山林防卫反击。
于是他们竭尽所能力排众议,在山间修了一条路。
挪开所有断木,绕开所有巨石,连接所有沟壑天堑。直直通向安全的山间平台。
这条路没有等到入侵的敌军,它只是在猎户的踩踏间,年复一年地陷入泥土。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为什么当初那些人会集合全族之力,修建一条看似无用的山路。
直到百年后的那一天,灾变突然降临。他们沿着这条简陋山道一路向上。不必绕路避开障碍,不必冒险飞越沟壑,不必费劲徒手攀爬,不必忍痛抛弃病弱的至亲。
有一群人早在百年前,就为他们铺好了一条,能够轻松向山顶撤离的道路。
地震更加剧烈,有几个人没抓稳,脚底一滑摔了下去。宋珺下意识想甩出鞭子勾住他们的脚踝,长鞭却透过幽灵的身体,捉了一个空。她睁大眼睛,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允许她刚才的活动。
地震更加剧烈了,一大半人都顺利登上了平台。年轻力壮的青年跪在平台边缘,伸长手臂,牵引剩下的人。
就在此时,山体猛烈一晃,结构并不完善合理的土桥本就摇摇欲坠,此时更是从中间直接断开。还在桥上的几十人连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连哀嚎都不曾发出,就转瞬消失在了幽深的山底。
端木坚眼睁睁看着突如其来的惨剧,扯住心口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前鲜红的朱砂印记滚烫的犹如一团炽热的烈火。
是她带他们上来的。是她要求他们跟着自己上山。是她向他们保证山上是安全的。
但是现在,那几十个人因为对自己的信任,葬身于山腹。
是她杀了他们。
是她亲手将他们推上了绝路。
易远沉默地注视着陷入痛苦的年轻女修。幽深的眼底蒙上一层朦胧的雾色,仿佛有无数过往的云烟缥缈流动,转瞬即逝。
这种因为自己的决策,葬送他人生命的痛苦和折磨,只能由她自己体会。他只能无能为力,也必须无动于衷。
端木坚默默望着消失在山崖间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