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白纱蒙住了双眼,但是陆然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无法被掩盖的专注目光。
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是某种生长在天山雪顶之上的冰雪花束。然而现在高岭的花朵为他弯折了身姿。于是冷淡的霜花中,突然又漫溢出无限的柔情。
衣衫被褪去,露出下方已经结痂的伤口。定城一战,陆然作为一个器修,其实是受外伤最小的,更多是灵脉的内伤。连中途被强行送出城的宋珺,从外表上看都比他凄惨一些。
更不用说在翼魔后宫尔虞我诈中惨遭毒手的鸟妃。身上看起来似乎是因为遇到火药炸裂,留下了一大片烧伤疤痕。要是放几十年前,让陆白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卜卦天师看了,估计能连着做一个月噩梦。
虽然陆然自己认为他的外伤并不严重,但身前男子的脸上依旧流露出怜惜的神色。而在陆然看不见的眼底,又化归为一片冰冷战栗的杀意。
游归鹄冰凉的指尖蘸取了上药,一点一点从尚未完全长好,尚显狰狞的疤痕上拂过。
犹如一片轻柔的羽毛,又像是一瓣一触即化的冰花。麻痒感瞬间从指尖所及出旋开,犹如丝微的电流,倒出流窜。
镇痛愈伤的膏药明明十分清凉,陆然却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燥热从身体里流泻出来。尽管他极力控制,但还是有一声难以抑制的轻鸣,从喉间溢了出来,像是一只懵懂的幼猫咪咪的呜咽。
游归鹄以为是自己不够小心,碰到了陆然伤口的痛处。匆忙抬起头,正对上陆然湿漉漉的双眼。
陆然的眼尾仿佛被烈酒熏过一般,泛着如醉的红晕。映衬着眼中的水光,仿佛云霞如绮如锦下,粼粼的海面。
游归鹄怔然,连上药的动作都顿了一瞬。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发紧的喉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尽管蒙着纱布,但凭借他的修为,完全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的眉眼。澄澈如湖水一般的瞳孔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仿佛湖底一团纠缠蠕动的黑影。
甚至仅仅在一刻钟前,锋锐怪异的黑鳞和的密密麻麻的棘刺还长在他的颊边。而直到现在,他也不得不藏起自己的双眼。
他在几年间,迅速得到了已臻渡劫巅峰的修为。作为代价,他早已失去了曾经宛如天上月的皎皎容颜。
纵然用白纱遮盖,纵然以假名蒙骗,纵然用术法障眼。也无法掩盖——
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罪孽深重的,黑暗污秽的,形容可怖的,不敢在爱人面前展现真正容颜的可悲魔物。
安神香温暖的气息缭绕在屋内。陆然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幻境,尾椎骨处传来一阵诡异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