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后门未闭, 君知行走上前叩了铜环两声,虽然无人应答,但也推开了大门, 径直走了进去。
雪纷纷扬扬,将朱门两侧的几丛湘妃竹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君至臻的狐裘已经沾满了碎雪, 融化开来,变成丝丝缕缕的水痕。
君至臻举步而入,熟悉的晦明院, 昔日陈列齐整的书案一张都不曾剩下, 院子显得极为轩敞, 他看见君知行步履匆忙,来到那棵枇杷树下躲雪,晶亮的眸,笑意粲然。
君至臻再一次皱眉,君知行敞开两臂,唤他过去,君至臻的脚却似焊在泥里,动不得,黑眸的光沉了下来,如浓云罩覆。
“这里是翠微书斋,”君知行道,“当年父皇请太傅出山的时候,让他在书斋里开坛讲学,不过后来,父皇见青庐寒士声名远扬,便将我也送了进来,达官显贵更加想让自己的子女在书斋能得到太傅教化,侣权贵、友鸿儒,渐渐地,书斋里已经没什么寒士了。”
君至臻站在雪里一动未动,凛凛盯着他:“你说这些作甚么。”
君知行也收敛了笑容,“兄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没有资格进入翠微书斋的。从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你的份额。”
“就像你和璎璎一样,错了一个开头,就不该再有你的位置。”
君知行的脸色很冷,声音也像嵌了冰,君至臻了解的弟弟,从未如此过。
“哥,你一直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不是么,不敢接近璎璎,借我的名义无数次地帮她、对她好,是你心知肚明,璎璎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你,不是么?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变了心意,你在凉州那地方,出生入死,久经沙场,你能保证自己每一场战役都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你为什么要来招惹璎璎,你马上就要回凉州,你就不怕,你活不下来,璎璎为你守寡?一个嫁给亲王的宗妇,如何能够二嫁?”
君至臻神情冰冷,“说完了么。”
君知行嗤笑:“你敢不敢过来?”
君至臻向他走了过去,风卷动树梢,摇落大块的雪,披覆在他宽阔的两肩。狐裘抵挡不住雪花往脖颈里钻,热腾腾的血管将白雪蒸融,汇聚成片片水汽,压着皮肤沁着冷。
枇杷树下露出一面墙,在君知行手所指的方向,是一个笨拙丑陋的猪头。
旁边还有一行字,已经模糊了许多,依旧一眼可辨——
君至臻到此一游。
君至臻袖口底下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深陷入肉掌。
太了解兄长反应的君知行微微笑了下:“生气吗?我告诉你这是谁画的,你会不会更生气?就是璎璎。”
他来到墙根处,将那猪头上的粒粒雪籽拨开,好让它完整无误地露出脸,君知行的手就指着这颗猪头:“你猜璎璎画这幅画的时候,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