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手腕被宋星然一把握住,他却用不上几分力气,软绵绵地搭在她手上:“你怎么来了?”
豆大的冷汗自肌肤上浮升,又滚在他浓长的睫毛上,乍一看似泪珠一般,显得他可怜巴巴。
他虽眼眸瞪大,努力装出凶狠模样,却不过是张牙舞爪的纸老虎,清嘉哂了声,一手捏住他的腕骨,分出只手来,替他擦汗:“与我还逞什么强?我又不是纸糊的,犯不着事事都瞒着我。”
她神色端凝起来,淡淡的、训斥的口吻:“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与你风雨同舟才是应该,总不能事事都瞒着我。”
此时明大夫施药完毕,在他患处裹了层层叠叠的纱布,轻轻一扯,他那伤口便好似又被刀锋狠狠剜下肉来,疼得狠狠“嘶”了声。
他额上冷汗止不住,涔涔淌下,清嘉看着都觉得肉疼,情不自禁跟着一道龇牙,轻声问:“这伤,究竟怎么来的?”
宋谅身上的夜行衣都来不及换,也不知他们暗中作何谋划。
明大夫将伤口包裹停当,默默退了出去。
宋星然大喘着粗气,似是疼得说不出话,眼神却是闪烁的,清嘉瞪了瞪眼,直直逼视,却又换了一种调笑的口气,摸了摸他脖子:“京中出了这档子事,我日日担心你项上人头不保,如今倒好了,大约那些能人义士取不了你性命。”
宋星然嗤了声:“我还能自己杀自己不成?”
说完,又露出苦恼的神色,良久,才听他叹道:“这些腌臜事,你不必知道。”
他受着伤,意志便不如寻常坚定。
但只言片语已足够震撼,清嘉双眼瞪圆,惊异道:“这些个贪官污吏被杀,竟是出自你手不成?”
宋星然见露了馅,也无甚好隐瞒,无奈道:“一半一半罢。”
最早出事的,是都给事中胡亮。
胡亮是言官,负责稽查六部百司,日日在朝堂上挑这个不对,挑那个不是,只一点,他是赵炎党羽,是赵严手上最趁手的一杆枪,指哪打哪。
莫说皇帝厌烦,连宋星然都嫌弃,偏这老头子油盐不进,装得一副清高模样,都要告老还乡的年纪,还日日在朝堂上呛得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合便要撞柱子,以身殉国。
却被人列出了四五页纸的罪状。
李炎与宋星然简直要拍手叫绝,其后接二连三地有官员出事,又皆是赵严派系的,李炎与宋星然合计合计,这些年手上搜集的东西正愁没处使,索性一招浑水摸鱼,效仿前人手段,将眼中钉一一剔除。
清嘉啧了声,借力打力,倒像是他的作风,但仍皱着眉,打量着他如今狼狈模样:“既是你去杀人家,何以落得这番模样,被人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