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听他那傻儿子问了这么一声,安定侯眉一皱给了儿子一个头锤。

“鹿迷生那张脸与建武帝太像,若是景佑帝知道,鹿迷生怕是活不……”安定侯的意思是想尽快地与忠武侯府撇开关系。景佑帝还是泰王时分封西南,西南尚有不少景佑帝的势力,他们梁家与景佑帝牵扯过深,也是知晓景佑帝的性子,安定侯并不看好鹿迷生。

谁料话没说完,梁翌忽地抬头打断:“那我们该尽快地与忠武侯府敲定亲事尽早迎二小姐进门!”

“你知我意思!”安定侯落了脸,看他那傻儿子恨铁不成钢。

“父亲,您觉得景佑帝是明君么?”梁翌忽然问出一问,问得安定侯一愣。

“自从景佑帝上位后,文昌侯绝嗣,忠武侯身死,信武侯醉生梦死,父亲您觉得我们家还能支撑多久?”不过有当年西南事缓了刑期,对于自家柴薪火烹的处境,梁翌心知肚明。

“父亲,我们家不能做景佑帝的钱袋子!”这一句梁翌肃脸躬身道。西南有银矿,景佑帝捂着这钱袋子当私矿,而梁家做的就是采矿的勾当。

“你可知道鹿迷生想要做什么?”听梁翌此话,安定侯大惊:“建东坛组工坊,鹿迷生志在朝堂!”

“虽是误打误撞,但我觉得如今是机会,”梁翌又道。

安定侯怔然,看着自己的儿子,忽觉得陌生,恍惚间他仿佛老了好几岁,过了许久长叹一口气,安定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且按你想的做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当初不过是为了这侯府……”

“谢父亲!”梁翌跪地磕头,起来见他母亲欣慰点头,二愣子又跳起来撺掇着安定侯夫人赶紧挑吉日上门送彩礼。

安定侯府的彩礼送得隆重,忠武侯府的嫁妆更为贵重,除了陪嫁的古玩书画、庄子店铺,竟还有马家作坊打造的新式家具全套,其中又以一张水银镜梳妆台最为新奇。镜面平滑如绢绸,清晰如倒影,晒嫁妆时引得众人啧啧惊叹。又有鹿家珍藏宝剑宝刀长/枪方槊,甫一亮相,寒光艳艳灼了不少人的眼。

南慕在第二年春日的三月初九出了门,这日子说来赶,却是南慕所期。梁翌以银矿之事投了投名状,早先鹿迷生给邱大人为银矿事递过条子,酝酿了许久如今又有了安定侯府的证据,正寻个点爆发。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南慕进了安定侯府,也是知晓安定侯府定会被牵扯其中,南慕希望能帮上忙。她早日过门也是为稳定安定侯的心,有了亲家关系,鹿迷生定不会任他这个妹妹被雨打风霜所扰。

三月初九这日,忠武侯府张灯结彩。两世来第一次穿上大红嫁衣的南慕忍不住哭了一场。这一次为她梳头的是邱夫人,唱完梳头歌见新娘子哭得厉害,摸着她的头安慰她道是每个新娘子都有这一遭,等出了门再回来,那便是成了家。新婚日里流尽了泪日后定是能笑颜常开。

邱夫人梳头时南柔就在旁边,握着帕子替南慕拭去了泪,抱了抱她道一句“我们都在”,南慕顿时心安。门外敲锣打鼓催促着新娘子出门,南柔替她画上了额花,南枝替她点上了胭脂,南瑾南情替她插上珠花,最后的盖头本该由父母盖上,鉴于老忠武侯与夫人俱已去世,邱夫人干脆将等在门外的鹿哥拖了进来叫他盖盖头。

一切都不一样了。被鹿哥背着出门伏在鹿哥背上南慕泣不成声。上一世她只能穿着一身粉红嫁衣出门,王府里派来的嬷嬷替她梳头告诉她新婚之日不能哭,哭了乃是败家乃是不吉。她咬着唇被嬷嬷们拉扯着上了轿,那时的侯府铜鼓寥寥,唢呐凄凄,因着妾室身份过低,嬷嬷们不允姨娘们出现,又怕呆傻了的哥哥闹事,南瑾陪着哥哥在房中玩。临了上轿,只有南枝陪在身旁,避开嬷嬷们的眼线悄悄递与她几张银票叫她日后入了王府万事小心。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听到周边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听到哥哥叫她安心,南慕的泪湿了衣裳。

“若是不舍可要多留几年?”鹿哥的背沾得眼泪已是一片湿,南慕大喜的日子他难得开起了玩笑:“不若在家再悠闲个四五年再嫁人?”

“再四五年可就成老姑娘了……”听鹿哥如此说,南慕忍不住破涕为笑,一时的伤感全丢去了脑后,趴在鹿哥背上她悄悄地戳了戳:“哥哥,能嫁给安定侯世子,我是高兴的。”

“哭得这么厉害,我还道你十分不舍,”鹿迷生道,趁着南慕入轿的时候悄然地塞了她几块纸包着的小甜点:“路上若是饿,可偷吃点。”甜点做得小巧,握在手心看不出端倪,知晓是鹿哥的心思,讶然一下他的细心,南慕点点头。

迎亲的傧相唱起了起轿语,在南慕将要放下帘子那刹,鹿哥道了最后一句:“南慕,且看着,我送你一程。”听得此言,南慕诧然,悄悄掀起了盖头一角,只见得剑光如虹,灼灼艳目,在宾客刹那的寂静中,她听到了鹿哥的话:“愿你此生福缔良缘,佳侣共渡。”剑落之时她看到了鹿哥手中被一分为二的葫芦,鹿迷生用红线攥了意为“合卺”,他将葫芦做成的合卺杯递给了南慕。

“南慕是我嫡亲的妹妹,也是我第一个出嫁的妹妹,今日她出门,我送上一剑,”鹿哥收了剑将此剑递给了梁翌:“望你能为她挡下风霜雨雪,许她喜平安乐。”

梁翌承认自个儿此时接剑的手都是颤的,鹿迷生那一剑惊艳了世人,却也将他吓得不轻,那葫芦就在他头顶被一份为二,那剑锋恰恰擦着他的脸纵过,鹿迷生全然而放的杀气全冲着他来,固然梁翌这时候还稳在马上脸色不变,心里早已翻转过千思百念。此时接住了鹿迷生递过来的剑,他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大舅哥的意思:若敢待南慕不好,你的下场便如此葫芦。

“大舅哥请放心,今日我娶她,我定会做到与她白头齐眉生死相依。”梁翌抱拳,在傧相又一次的起轿语中,接着南慕走向安定侯府。

第49章 《侯府小娘子》十六

南慕回门那天神色红润眉眼娇俏, 如春花璨烂美艳不可方物,就连常年的蹙眉忧郁都隐去不见,显然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舒心。见她神色知晓她过得很好,忠武侯府众人皆是安心。回门先道日常,一桌淡酒几碟家常, 南慕谈安定侯府种种, 言语带笑, 时不时与梁翌视线交接,轻触一瞥勾得一丝暧昧又犯着微红的脸转过头去。在场几人看得明白却也不说破。

悠闲一时, 饭后茶水, 谈的却是大事。鹿迷生问南慕是否还想去东坛,南慕怔怔看向梁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梁翌不知南慕的东坛事,听鹿迷生说“嘉善先生”他不免讶然, 回过神却是大赞,躬身道一句“原来夫人您就是嘉善先生, 失敬失敬。”言语俏皮颇有种调侃之意, 南慕一时羞恼,又听梁翌道自己喜好嘉善先生的词, 尤其爱他那句“盼得比翼双飞鸟”,又问南慕“嘉善先生如今已如愿以偿,不知先生是否有新词出来?”知晓他的意思, 南慕心中一松不禁轻笑出声。

小夫妻蜜里调油时处秀恩爱, 鹿迷生不得不假咳几声将话题转回来。听南慕道愿意再回东坛, 鹿哥心中暗暗点头。若南慕只满足于相夫教子, 他大概会觉得遗憾,如今这个想回东坛想继续嘉善先生之名的南慕令鹿哥十分满意。说完东坛,谈的是银矿,说到此梁翌正襟危坐想听听鹿迷生是计划如何。

计划?听梁翌问,鹿迷生垂眸答了一句:“无需计划,不过要众位大人实话实说罢了。”不解其意,梁翌还想问却被鹿哥挡了回来:“日后时局复杂,还望世子护好南慕。”鹿迷生躬手,言外之意却是不希望梁翌此时参与。

明白鹿迷生的意思,梁翌郑重应下。之后不出几日,事情果然急转而下。

三月二十九日大朝,在景佑帝要求拨更多的钱去修建陵寝时,有御史奏安定侯私开银矿。安定侯当即跪下自辨道他开矿乃是陛下之命,他甚至言有陛下手书为证,此话一出满朝哗然。要知道景佑朝一向是缺钱的,在朝廷缺钱之时皇帝却命边疆将领私开银矿充实皇帝自个儿的钱袋子,这显然并非有德之君应为。

皇帝失德,天有映照。景佑帝怎地会认,当即大怒道安定侯胡言乱语又命周边羽林军将安定侯打入天牢,然而未等羽林军动作,朝外登闻鼓响,朝上众人皆失色。

登闻鼓三响,有废帝朝大太监跪请天听,诉其冤情。一冤;景佑帝谋朝篡位,暗害建武帝又令傀儡扮帝王搅得王朝民不聊生!二冤;文昌太子被逼让位,于太子府中被赐毒酒暴毙而亡!三冤;济王肃王景王辽王佑王……建武帝二十三子皆亡于景佑帝之手!四冤;景佑帝逼宫,宫妃三十三人,宫人太监七百余人皆成刀下亡魂!……八冤;忠武侯中毒身亡,文昌侯三子意外身亡乃至绝嗣,宁远伯大漠失踪,鹿将军未得增援遭万箭穿心,小鹿将军弹尽粮绝饿死狼门关,幕后黑手皆是景佑帝!九冤;大儒宁庸公一族火场身亡,巨商张铸一家路遇劫杀,两袖清风古大人受刑而亡,这些皆是景佑帝授意!十冤;厉庶人东宫身死,嫔妃儿女无一人逃脱,此乃景佑帝下手 !苍天有眼,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人何以称帝王?!!

大太监激愤,哀呼问出最后一句,在羽林军将他带下之前,竟是一头磕在登闻鼓上撞鼓而亡。

登闻鼓就在宫门之外,等群臣匆忙出来时登闻鼓前早已聚集了不少百姓听大太监道十冤,就算景佑帝大惊失色地令羽林军赶走百姓,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怎地能将大太监带走。在众多百姓与文武百官面前十冤道出,大太监撞鼓而亡,事情彻底无法回转,便是景佑帝面色大变心性一狠想到杀,然而诸多百姓与文武百官俱在,他又怎地杀得尽。更奇的是大太监亡后,天色忽地变暗,众人望天见是日蚀,不少人惊慌大叫,更有趁乱起事者大喊“皇帝无德,天降日蚀。”场面彻底大乱。

鹿迷生便是这时候领着西军来到宫前。他一身戎装,目光冷冽,身后的马上缚着景佑帝任命的西军统帅固王。固王爱好奢靡行事残暴,执掌西军两个月早已惹得全将士怒火中烧。此番鹿迷生出现在西军军营,一呼百应,众将士还顺道捆了固王做投名状。

见到西军旗号,景佑帝初时大喜,然而等见到最前边的鹿迷生,景佑帝被吓得魄散魂飘。此时周边早已混乱不堪,因着起事者乘乱喊出“皇帝无德,天降日蚀”,百姓受激一度向着景佑帝处打砸,又有文武百官疲于躲避逃命,在场的数百羽林军根本压制不了愤怒激变的百姓们。此时鹿迷生的出现好似热油中镇了一块冰,苏御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跨前两步一掀官袍,行三拜九叩礼,口中大呼:“臣恭迎安王殿下回宫!!!”

见到鹿迷生面容,尚有不少人被吓得魂飞天外,苏御史三跪九叩大呼一声,霎时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苏御史之后紧跟上的是安定侯,邱大人反而慢了一拍,心里大骂安定侯这老狐狸,一边三跪九叩,同样大呼“臣恭迎安王殿下回宫!”一帮子建武老臣们纷纷跪下,建武老臣们跪下了,他们的嫡系虽不少人没搞清楚状况,总之跟着大佬走跪下先将现场稳下来。如此一来,除了围绕在景佑帝身旁的寥寥几人,文武百官这片竟是诡异地安静下来。

又有一队黑衣军自百姓中蹿出,于百姓间灵活游蹿,不一时竟令众激愤百姓安静下来。黑衣军整军肃容,悄无声息地行至鹿迷生身后,为首的是章航。鹿迷生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男装,一身黑衣,面容俊秀,全然看不出当初扮作章姨娘时的模样。

黑衣军之后才是锦衣卫,飞鱼龙服绣春刀,上的是全套排场。见锦衣卫们杀气腾腾而来,景佑帝面露喜色,不少建武大臣心中不禁一个咯噔。谁料近了看清当先的锦衣卫副统领手中滴着血的人头,不少人骇然,景佑帝更是龇目欲裂,那俨然是景佑帝钦定的锦衣卫统领的项上人头。

“臣恭迎安王殿下回宫!”周寂单膝下跪,向着鹿迷生献上了锦衣卫统领的项上人头。此举立场太过分明,不少大臣讶然之余看景佑帝,谁料此时的景佑帝竟是被气得中风一厥倒了下去。

景佑帝一倒下,天上的日蚀渐渐结束,周边百姓迷信,登闻鼓响日蚀初现他们见在眼里,皇帝一倒日蚀结束他们看得分明,又见文武百官向着西军大帅磕头,他们也跟着纷纷跪下,口中高呼“万岁”,更有戏精的天道,在众人跪下高呼“万岁”之时,玩了一出“百道七彩”,天象造势,鹿哥登位无人敢疑。

之后的事鹿迷生未再参与,有文武百官解决后续,他全权放任。回到忠武侯府关了书房门,鹿迷生唤了系统很想问问今日敲登闻鼓的大太监是谁的安排。

“根据我的测算,有百分之七十八的可能是天道抛出的棋子,”小白系统依旧未回,暂代事物的还是后台系统,听鹿哥问,回一句,顺带透了点内幕:“景佑帝造陵寝掘了此界天道圈地自萌的龙脉地,作死作到这份上此界天道可算是忍了很久了。”

鹿迷生:“……”天道还真有各种性格,此界天道约莫是个闷骚内向性子,玩个养成还要偷偷摸摸地圈地自萌,谁料碰上景佑帝这个作死大能,这就杯具加餐具了。╮(╯▽╰)╭

听后台系统道天道想要收回它的小牧场,见那方是景佑帝挑中的陵寝,鹿哥很爽快地答应将工匠们撤回来。今日天道两出天象玩得太溜,鹿哥原先的计划连头还没有开直接被推上了结局,虽说结局一步到位,然而鹿哥“移风易俗”的计划却不得不改了改——他本想推几个女官上政治前台。

鹿迷生登位之事有天道助威堪称兔起鹘落,景佑帝甚至连安排的暇隅都没有就落得中风退位,还是逼不得已的被迫。而等文武百官们商量好景佑帝一脉的去处打算按规矩上忠武侯府耍一通三辞三让时,鹿哥又不按照常理出牌了,他跑到了泰山,和天道一同玩了一出“五星连珠,神授天命”。泰山封禅意义不同,鹿哥玩的一出“天道封禅”简直是终极大招,谁料终极大招之后还有个加强版终极大招,借天道给他的光辉,鹿哥直言“今日之后无皇帝”,文武百官被这一句话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鹿大佬,您这……怕不是时候?”在后台总管看来,鹿迷生这种时候想取消皇帝制度,简直是小孩子穿高跟鞋,走不了只会摔。生产力水平还不到能脱离封建制度的时候,鹿大佬这神来一笔,只有失败的份。

“我知,”鹿迷生点了点头,承认了后台总管的猜测:“只是总要有第一人发出一声呐喊,由我来至少能为日后的革命者点一盏灯,何况……”说到后来,话题一转,鹿哥居然问后台总管执行者在执行任务时身体会呈现怎样的生长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