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母子黯然地随着他们踏上茫茫的前程。
哈山环视店内一眼,正要和陈仁入内歇脚,忽见敖楚戈似个幽灵一样的又伏卧在刚才的桌子上,不觉一怔,他揉了揉眼睛,暗付道:“真见他妈的大头鬼,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是个老江湖,数十年寒暑的江湖岁月中,什么怪事都碰过,但像今天这档子邪门事,他还是头一回遇上,心里一寒,缓缓移近敖楚戈身边,道:“喂,朋友……”这一出声,立刻惊动了店中其余的伙计,他们全拢了过来,十几道目光全落在敖楚戈身上,陈仁惊诧地道:“这小子倒底是怎么回事?”哈山嘿嘿地道:“咱们是瞎了眼,遇上高人啦。”
陈仁挥手道:“关门。”
真是老江湖,哈山一展唇舌,他立刻会过意来,别说,这个神出鬼没的醉猫既然又回来了,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闻进来,先断了对方的退路再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这是江湖朋友一贯的技俩。
那店门一关,哈山伸手一推敖楚戈,道:“喂,朋友,别再装疯卖傻了,咱们是窗棂子上的一道白纸——一点就透,阁下能去而复还,手底下当然是有两下子,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看太阳,你,别装了。”
伸出一双手,五两的银锭子捏在掌心,敖楚戈道:“再给我二斤烧刀子,切一盘豆腐……”哈山冷笑道:“俗语说,水涨船高,那价钱不卖啦。”
敖楚戈呢了一声,缓缓抬起头,道:“怎么?这里的蒙汗药这么贵!”
哈山神色一变,道,“朋友,你是来挑窑子,还是……”敖楚戈淡淡地道:“买货!”哈山;怔道:“嘿,朋友,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这片店子除了几坛烧刀子,二锅头,别无长物,不知朋友是买哪门子货,莫不是模错了方向,走错了门?”
摇摇头,敖楚戈道:“我买的是人头票!”
哈山霍地退了半步,冷声道:“朋友,真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这是存心找渣,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懂什么人头不人头的!”
敖楚戈冷冷地道:“哈山,我找对了人,摸对了门,无情婆婆那六口箱子,可是在这里卸的桩?交的货?阁下如果再打哈哈,就不够交情了。”
嘴唇一动,全是道上地点子,哈山冷地地道:“朋友是哪条线上的?”敖楚戈哈哈一笑道:“哈山,你该招子放亮点;先看看我的嘴!”
哈山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左看右看,敖楚戈的嘴除了略显得浑厚点,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特别出奇,不觉楞楞地僵在那里。
敖楚戈嘿地一声道:“嘴大吃四方,东南西北线上我大小通吃!”哈山和陈仁交换了一下眼色,道:“朋友,你有种,有胆量,可是你摸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凭两片嘴片子吓住人的,如果朋友缺少盘缠,我哈山还不会小气的连三五两银子都照顾江湖同道,倘如朋友是存心找麻烦,嘿,你是瞎了眼,油蒙了心!”敖楚戈一擂桌子,道:“哈山,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跟我盘道口,告诉你,毛六见了我,都得先称我一声爷——”陈仁怒声道:“你得叫我一声爹——”啪地一声,陈仁脸上已肿起五道血痕,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可是那确是道道地地的一巴掌,陈仁晃荡着身子,差点没一跋摔下去。
敖楚戈冷冷地道:“这是告诉你,骂人的后果就是挨揍!”
陈仁扯剑道:“你……”
哈山一拦,道:“朋友,道个名,说个姓,咱们好套套近乎。”
敖楚戈道:“你配么?”
哈山大笑道:“没吃过猪粪,也听过猪叫,你总要先搁下一句。”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现在是冷着脸说话,等我—笑,你准没命!”
尚没有点透,哈山不信地道:“朋友,江湖上还没有—笑杀人的高手!”敖楚戈不屑地道:“不是没有,而是你没碰上。”
站在远处的毛六,暗中已经揣摸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年轻人许久了,他知道哈山应付不了对方,干笑道:“一笑见煞?”敖楚戈哼了一声道:“毛六,你是临上床才洗脚,我等你很久了。”
毛六嘿嘿地道:“阁下姓敖?”
敖楚戈点头道:“不错,敖楚戈,如假包换!”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那三个字一露,哈山全身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白面书生就是名满江湖的大煞星“一笑见煞”,刚才那股子狠劲和傲气此刻不觉全溜掉了,全身一哆嗦,站在那里直淌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