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引了出去;那阵敲门声并不急,又不重,倒像是什么邻居来借家私,串门子的味道,
安老婆子还正在疑惑,咕唧着是谁在这大清早就来扰人,待到把门一开,却吓得老婆子差点
一个‘坐股蹲’没坐倒地下;门外头,在天光暗微里,居然是一个混身湿透,披头散发,又
衣衫破碎凌乱的女人!”
燕铁衣想不到一问就问个正着,他是又意外,又惊喜,但表面上却极其平淡自然,轻轻
“啊”了一声,他若无其事的道:“是个女人!”
魏村长点着头道:“可不是个女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轻轻,双十年华的大姑
娘哪!奇怪的却是全身都叫水给湿透了,身上带伤不说,衣裳撕得破破烂烂,一塌糊涂,猛
一打眼,活脱一个女鬼现形,吓得死了!”
燕铁衣笑道:“大概不会是鬼。”
立在后面的崔厚德,忍不住兴奋的道:“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
冷冷的,燕铁衣打断了他的话:“尚未‘得来’,隔着‘得来’还远呢,你先不要这么
急躁,让魏老哥继续说下去!”
魏村长忙道:“是,是;安老婆子正吓得直打哆嗦,连叫都差点叫不出来,那女人反倒
赶紧进门扶起了她,一边温言细语告诉安老婆子不必害怕,说她乃是南边‘五福镇’‘吉祥
油坊’洪家的媳妇,因为要到‘白马口’看亲戚,半路上遭了劫,同行的家人都被冲散,她
也被迫落‘混沌河’里,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逃出命来,在黑夜中跌跌撞撞了十几里地,方始
摸到了庄子外,见到安家房舍靠得最近,且有灯火透出,这才拚着力气摸上门来求救……”
燕铁衣道:“后来呢?”
搓搓手,村长又接下去道:“后来,安老婆子总算定下心神,又赶紧唤起赖在坑上的老
公,老两口子张罗着烧水熬粥,又找出老婆子的衣裳来给那女人替换,忙碌了好一阵,方始
安顿下来;那女人年纪轻,模样俊,细皮嫩肉的出落得像棵水葱一样白净标致,说起话来轻
声轻语,举止也文雅得紧,完全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安老瞎子老两口巴结了大半时,天刚
亮,那女人就要走,任凭安老瞎子夫妻两怎么挽留也留不住,那女人临走的时候,还摘下手
上一枚羊脂玉环交给安老瞎子夫妻,说是她身上财物已经失散尽了,只能拿那枚玉戒指表示
一点谢意,安老瞎子老两口还待推拒,那女人丢下戒指就走,待到安老瞎子追至门外,早已
不见人影啦……”
燕铁衣道:“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创伤。”
魏村长连连点头:“是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头脸身子上擦撞了好几处瘀肿,另碰破了点
表皮而已,约莫主要是脱力狠了,再加上惊吓过度,方才形成那等的虚弱法,一旦歇息过
来,就和常人一样啦,没见走得那等俐落,说抬腿,人就没了影,若是伤得重,决计是办不
到的……”
崔厚德急切的问:“那么,人是走啦?”
魏村长笑呵呵的道:“崔头儿,人不走,我们留她在此也侍候不起啊,人家是名门闺
秀,富家少奶奶,我们这野岭荒村,寒舍蜗居,只怕反简慢了人家哩………”
崔厚德气急败坏的道:“糟了糟了,她这一走,可又是泥牛入海,到那里再去找她?我
们折磨了一个晚上,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就是要找这个女人,眼下又吃她溜出掌握,
岂不是断了线啦!”
满脸的惊疑不安之色,魏村长期期艾艾的道:“这……呃,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懂,崔
头儿,那个女人是……”
崔厚德气恼的道:“我们从昨晚起,派出好些人手,费了恁大力气,就是要抓这女人,
只此际魁首与我来到‘小蜗庄’你们这里,也全是为了这档子事,眼看着她像只伤翅的鸟儿
一样飞落在你们这里,你们却竟又放她跑啦。”
黑脸上顿时泛了青,魏村长双手急摇,惶恐的道:“崔头儿,你明鉴,你可千万明鉴
呀,我们确实不知这女人的身分来历,更不晓得她乃是各位想要捉拿的人犯,否则,我们帮
着堵住她犹恐不及,又怎敢将她放走?崔头儿,我说的可全是实情,没有一丝半点的虚假;
人要有良心,我们大伙对‘青龙社’的各位阿哥掬诚报效,都找不着机会,就更别说在后头
扯腿了。”
燕铁衣又啜了口茶,淡淡的道:“魏老哥,你宽怀,没有人会埋怨你们或是责难你们,
因为这件事的原委各位并不知情,又未预先获得通告,自然怪不得各位,崔厚德性子急,口
头没遮拦,倒要请老哥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