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嗓门都哑了:“魁首啊,入黑啦,看出去远远近近都是灰压压黑糊糊的影子,山林峰头连
着冰雪云雾,混混沌沌的任是什么也分不清了哇。”
燕铁衣的面庞也冻得泛起淡青,他低促的道:“不要嚷………”
嘴唇透紫,熊道元歪歪斜斜的移动着,抖索索的道:“刀山剑林……水里火里……进出
了这多年……全没叫我躺下来……莫不成,……今天就在这穷山恶野里冻硬了我这副身躯?”
长短双剑频频插试向雪地里,燕铁衣一边探路,一面攀行,他弓俯着腰身,一步步往前
走,头巾与披风向斜飞扬,猎猎作响。
寒冷是一种自然界的酷刑,它非常能折磨人,它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但它却尖锐得足
以裂肤刺骨,锋利得割肉砭肌,它总是那样缓慢的凝聚,无形的浸澈,摧残着大地一切有生
命与无生命的东西。
如今,燕铁衣,熊道元与邓长三个人,就正在寒冷的袭迫下挣扎,他们算是体会到这种
痛苦的滋味了。
呛着风,熊道元又在咕哝:“魁首……如其冻死在这荒山里,我情愿回头进‘拗子口’
同那些王八蛋拚上一场,好歹也能捞个本利,强似白搭一条命在此处。”
燕铁衣微喘着,偏过脸正要斥责熊道元,眼角目梢,却突的闪入一抹艳艳的红光——他
立即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固定偏脸的角度,凝注向红光映来的地方。
只是,他这一细看,那抹淡淡的光影又消失了,右侧边,仍是黑沉沉的一片。
熊道元也停了下来,不觉迷惘的问:“魁首,怎的又不动啦?”
低“嘘”一声,燕铁衣没有回答,依旧一瞬不瞬的注定那个地向——那个右侧边黑松虬
蜒,于一道石脊周围的方向!
一阵风啸卷拂,黑松摇晃,天爷,那抹隐约的,微弱的红光又出现了,只是一现之下,
便复被松影枝盖掩挡。
这已经够了,燕铁衣就这一瞥,便能肯定那是一抹火光,照情理推测,有火光的地方即
会有人,有人,也大概代表了温暖与食物吧?
精神一振,他朝那边指了指:“看到了么?”
熊道元茫然盼顾,疑惑的道:“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燕铁衣懒得多说,领先行往那道隆起斜伸向下的石脊那边,熊道元紧跟着,却担心的低
问:“魁首……魁首……你看到什么啦?可别是花了眼吧?人在这种饥寒交迫的光景里,时
常会神智迷乱,产生错觉及幻像。”
燕铁衣加快了速度,没好气的叱道:“闭上你的鸟嘴!”
于是,他们先穿过那片舞动的黑松,刚刚出了松林,跳闪的火光便如此清晰,如此温暖
的映进他们凄寒的瞳孔里。
隆起的这道石脊,好象一座屏风,在石脊的背面,也就是燕铁衣他们现在能够看到的地
方,有一个狭窄的洞口,熊熊闪耀的赤艳艳火光,便是从那裂隙般的洞口中透露出来的。
柳残阳《枭霸》
第六十六章 黑蟒山 悲屈诉血
攀升向那个洞口,燕铁衣和熊道元真是费了不少力气;燕铁衣身上的创伤令他不敢提气
运功,怕扯裂了伤口,熊道元背负着邓长,也不便跃掠,地势又险,光度不足,他们只能像
常人那样手脚齐展的辛苦攀高。
好不容易来到了洞边,自洞中熊熊透映的火光,便首先飘过来一阵暖暖的热力,上天
啊,这是多么舒适,多么贴心,又多么受用的一股热力,燕铁衣他们奇怪以前竟从未发觉到
火与热居然是如此美妙的东西。
深深透了口气,熊道元嘻开了大嘴:“老天保佑,这可是那一座慈悲仙人的洞天福地
啊?”
燕铁衣道:“你先等一下,我进去看看是否有人。”
熊道元迫不及待的道:“可得快点,魁首,我已不能马上进去在那堆火里打个滚,可怜
我冻得连心都不大会跳了。”
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铁衣侧身挤进那个狭窄的洞口里,里面相当紧迫,他只走了三步,
便看见了地下燃烧着一堆熊熊松木,松木是劈成一条条架叠起来的,所以燃得很旺,烟气更
少,由此亦可想到,那生火的人是一个久习山中生活的内行人。
火堆的后面,是一处凹陷进去的洼壁,形成一片小小的空间,大概只有五六尺宽长,彷
若一个石室——一个人便盘膝坐在那里,凝视着红艳艳的火光发怔。
那是一个年轻人,约莫最多二十来岁,闪亮的火焰映照着他那张黝黑又胡髭丛生的面
孔,浓眉大眼间却透出了恁多的憔悴与阴郁;他穿著一身打了个补钉的破棉袄,棉袄的色泽
灰中泛白,看样子也不知穿多久了,一双加了帮的布鞋亦破了洞,露出脚上的布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