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景波也凑到一边,咧嘴笑道:“大当家,下次来,可别忘了投宿我的老字号
‘招安客栈’,一切免费招待……”
拱拱手,燕铁衣道:“多谢了,大掌柜。”
欧少彬接口道:“邓老弟在我这里调养,大当家的里外放心,待你们打回头的时节,包
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精壮汉子……”
燕铁衣笑道:“偏劳欧先生,我们回途经过这里,再派人前来接他。”
全兆忠忙道:“你最好也能来盘桓几天,燕大哥,容我们多少尽尽地主之谊。”
笑笑,燕铁衣道:“再见吧。”
“拗子口”的市街上,此际隐隐传来人群的喧哗声,叫喊声,吼骂声,沸腾得似一锅滚
开的水,还加杂着一响又一响的铜锣在敲击。
朝那边望了望,燕铁衣皱眉道:“他们又在干什么?”
木讷于言词的苏小结巴,这次却抢着开了口:“铜铜锣一响……棍棍棒齐齐齐上,打打
的是那犯犯奸又犯犯杀的罪魁恶恶首……”
“哦”了一声,燕铁衣向各人抱拳道别,转身上马。
双骑行向“拗子口”外,熊道元笑道:“真个天理昭彰,那孟季平遭报了。”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们赶到‘双鞍镇’接车队要紧。”
侧脸看了熊道元一眼,他又小声道:“道元,说说看,‘双鞍镇’上可有什么寻乐子的
去处?”
于是,熊道元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马蹄扬着积雪,轻快的渐去渐远……
柳残阳《枭霸》
第七十章 血染面 剑气如霜
那个人便从山坡上连翻带跌的滚了下来。
混身的血迹,还透着淋漓的汗湿,胸前肩后是几条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翻卷,蠕动嫩
赤的肌肉沾着泥沙草屑;他的头裂开,头发合着头皮向两侧拉扯,露出一抹白惨惨又红糊糊
的头盖骨来,这人在地下痛苦的挣扎,爬行,粗浊的吁喘着,每爬出一步,便染淌下一步的
血印。
他似是双眼迷蒙了,那样毫无目的,也毫无希望的在这条土路上打着圈子爬行,血黏搅
着沙土,聚成大小不一的疙瘩黑里泛紫。
这是日正当中的辰光。
一匹骏马早在他自山坡上滚跌下来的时候,业已停歇在这里,但他似乎毫无所觉绕来转
去,他竟爬到马儿的前蹄边。
于是,他的头额撞上了马蹄,他惊骇的用手去触摸,又霎时慌乱的倒翻出去,一面神智
不清的嘶叫:“你们来吧……是好汉的一起上……我和你们拚了……”
马上,燕铁衣以一则悲悯的神情注视着这个人。
说起来很凑巧,就在他策骑从路上奔近山坡的时候,便看到这一位刚从山坡上滚下来。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清楚这人为什么会被伤成如此模样,但他并不觉得惊奇,也无
意迫切的去探究每件事情,见到了“果”,便必有其“因”;而江湖中类似这般的血腥杀戈
层出不穷,总有它内蕴的理由,亦有其各执一词的是与非,不论谁对谁不对,事实到底已铸
成这个形态,他本人所面临的问题只有一桩,管是不管?
燕铁衣并没有好管闲事的个性,他有他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务,这些,已够他忙,够
他烦的了,如无必要,或情势上的不能推诿,他的确提不起兴趣来插手与他无干的某些意
外,但眼前——
叹了口气,燕铁衣心想;这大概又算是情势上不能推诿的局面了,这样的事,又叫他恁
般凑巧的碰上?
流血与流汗,搏命与豁命,燕铁衣早已习惯得变成了生活上的一部分,这些他全不在
乎,全看得极为平淡,他在乎的是管了不该管的事,看得更严重的是深恐某一次的疏失算忽
而酿成终生不可弥补的憾恨或歉疚!
凝视着那人,燕铁衣在考量。
那是个看上去与燕铁衣年纪相仿的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岁数,五官端正,衣饰都丽——
如果不是那样血污狼借,想会更为中看些。
对于善良之辈或歹恶之徒,燕铁衣有着一眼之下,即可大略分辨的经验,他相多了人,
经多了人,形形色色的,各等各类的,什么样的角儿,很难逃过他那双尖锐的眼睛,而这一
位,燕铁衣认为乃是个挚诚忠厚的君子之属。
轻轻的,燕铁衣飘身下马,走向前去。
那人还在地下挣扎,紧张又恐惧的向虚无中挥舞着手臂。
燕铁衣笑笑,温柔的开了口:“朋友,你伤得不轻。”
惊窒的闷吼一声,那人滚到一边,全身都在抽搐:“好……我便让你们这些卑鄙狠毒的
奴才赶尽杀绝吧……我死为厉鬼,也不会饶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