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的春节假期,当然要虚度。
初一下午。
纪凭语有点后悔大晚上不睡,非得要撩拨凉不怨那一下了。
因为这直接导致他又开始昼夜颠倒。
虽说现在是春节年假可以肆意一点,但时间长了纪凭语怕自己变新时代吸血鬼,昼伏夜出。
关键还是白天睡觉,晚上也不是出去干嘛,而是在某些事上虚度光阴。
所以即便醒来时再困,他也还是勉强让自己睁开了眼睛。
每次都是这样,他醒了就代表凉不怨也醒了。
凉不怨去给他弄吃的,纪凭语在被窝里又躺了会儿才起床。
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时,纪凭语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的惨状。
说真的,他要是出去说家丨暴都有人信。
今天的……也许是早饭也许是中饭,反正今天的第一餐是麻酱米线,是纪凭语昨天就点好了的餐。
吃过后,两人就泡在了音乐室里。
一是因为凉不怨有点灵感,二是因为纪凭语负责的词还一字未动。
他想不出来要写什么又或者怎么写。
所以在无效消磨过后,纪凭语放下了手里的笔:“出去转转吗?”
只要他提,凉不怨就很少会说不。
所以两人又拿起了大衣,由凉不怨负责开车:“去哪?”
纪凭语支着下巴:“不知道,随便转转……”
说到这,纪凭语的眼睛亮了一下:“回一中看看吗?虽然可能今天进不去。”
凉不怨:“好。”
一中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虽然两个人都只在一中读了不到两年,但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很多属于他们的故事。
前几天刚送洗过后仿佛崭新的suv开到一中门口。
过年时丰北的确热闹,但那是一些主街,像一中这种校区,就只有寂寥了。
门口堆积着厚重的雪,只有一个环卫工人在默默地铲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已经掉光了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在门口立着,上头还盛了一点看上去像是棉絮的积雪。
车子在路边停下,纪凭语伸手要去开门,发现凉不怨没有给他开锁。
他有点奇怪地看向凉不怨,就见凉不怨沉默地盯着那个环卫工人,神色看着平静,纪凭语却能够品到其中暗藏的汹涌。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于是纪凭语又看向了那个环卫工人,他仔细端详了许久,也没有从记忆里将这张脸翻出来。
所以纪凭语问:“凉不怨?”
凉不怨垂下眼:“你在车上等我一下,行吗?”
纪凭语稍微迟疑了两秒,到底还是点了头。
凉不怨又不是纪摇月那种小孩子,不需要他时时刻刻看着盯着。
车门轻轻开启又关闭,纪凭语被凉不怨留在了车上,车钥匙凉不怨也一并带走,等同于他把纪凭语锁在了车里。
纪凭语也不急,就支着下巴看着他裹紧了大衣朝那位环卫工人走去,最后在两米开外停住了脚步。
对方似是有所感,慢慢回头看向了凉不怨。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雪。
从他们起床开始天空就一直没有酝酿下来,直到现在。
第一片雪花翩翩然在两人之间回旋起舞又落下,今年身高突破了一米九的凉不怨站在那儿,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男人,漆黑的眼瞳平静又显得分外冷淡。
男人的面容已经被岁月打磨得看不出年轻时的风貌了,整个人又佝偻着脊背,眼神更是畏畏缩缩。
凉不怨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消瘦又弱小的小孩了,他现在个头不仅高,还壮,即便是裹着厚重的大衣,都能够隐隐感觉到那身衣服底下潜藏的力量。
而男人也不是当年那个看上去那么庞大又无法抵抗的恶魔了。
“不、不怨。”
最终还是凉自明先开口,他低垂着脑袋,小心地抬着眼看着这个他几乎要认不出来的儿子。从牢里出来后,他在各大商场的广告屏都见过他,还有各种宣传、大小店子里播放的音乐,都有他的身影。
但对于他来说,这个儿子是那么的陌生,这些辉煌,都让他有种恍惚感,仿佛那个人站在光里受成千上万的人追捧的,只是和他那个沉默又瘦弱的儿子同名同姓的人。
直到凉不怨真正站在他面前,凉自明这才有种实感。
原来被那么多人喜爱吹捧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他想问他现在过得好吗,但凉自明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现在究竟谁过得差,一目了然。
凉不怨淡淡道:“你欠她一句道歉。”
凉自明似乎又瑟缩了下:“我、我会去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
“我给她在南界买了块墓地,衣冠冢。”凉不怨神色漠然:“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签署了遗体捐赠。”
凉自明动了动唇,凉不怨又报了个地址,然后问:“你需要机票钱么?”
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让凉自明在难过之余,又莫名有几分解脱,至少凉不怨不是怀揣着恨意长大的,至少他现在过得很好:“不、不用。”
凉自明终于敢正眼看凉不怨:“我出得起,你…你的钱,你留着自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