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你的事儿,我是让你去通知,不是让你去看守罪犯,瞎折腾什么呢。”闻熹弹手敲了绿洱一个爆栗,随手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拿出个苹果扔给他,“不过说到底你还没这么大面子,魔族既然有备而来,陈微山肯定是志在必得。”
绿洱听话地削着苹果,犹豫地问:“神,神君,沉湖自爆时产生的威力……是不是不够大啊?他是不是……”
“嗯?”闻熹闻言心道这狐狸今天怎么带脑子了,“找事儿还找上瘾了是吧,好好当个没心没肺的狐狸不好吗?没事回青丘待段日子,算你带薪休假。对了,那份遗书呢?”
绿洱忙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原件还在安全部里,我复印了一份来。已经检查过了,就是普普通通一封书信,没有任何法咒在上面。”
沉湖的遗书。作为自爆现场的重要证物,其内容却与地位极其不符。
遗书是写给凛玉的。简单来说,就是一封忏悔书和表白信。忏悔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恶劣,希望这一死能抵消自己的罪恶,最后凄凄切切的附上一句对凛玉的真心,阴阳怪气地恭祝了一下两位神君白头偕老——以上描述来自面色扭曲内心阴暗的闻熹的过度解读,其实人家原本是一封很正常的书信。
闻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句上。
——偶忆昔日盛景,对比今岁寥落,感慨颇多。愿有朝一日复见往昔。
在一众无营养无价值的字眼里,这一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昔日盛景……闻熹不认为沉湖是在无缘无故缅怀少年时代,他刻意留下这样一句话,是在提示些什么吗?
——复见往昔。
想起一些暗中的流言,闻熹嗤了一声。
“我,我已经修出第八条尾巴了。”他看遗书的功夫,绿洱磕绊着强调,“我很快就能成九尾狐了。”
“九十条尾巴都没用。”闻熹合上遗书放在床头,拍拍他肩膀,“你妈整天逮着我要你回去结婚,我接电话都快ptsd了,听大人的话,趁早回去结婚生窝纯种红毛狐狸,说不定还能赶上我心情好给你发个红包。”
绿洱摇了摇头,没被他带着话题走:“凛玉神君没去……你别太难过了,神君肯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闻熹:“……”
如果不是知道狐狸是自己人,他都要怀疑这是来拆散他家庭的了。自己家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连只乳臭未干的毛狐狸都来戳他心窝子呢?
闻熹撕下那一点温柔的假面,毫不留情地骂回去:“他伤没好过去了也没用,再说是我让桃夭拦住他的,伤心个屁。”
绿洱看起来并不能领悟闻熹的故作坚强,或者说领悟得过于到位:“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
闻熹:“……”
真是够了,这家伙相亲相到现在还没被人看上铁定不是意外,就这负值的情商打一辈子光棍吧,省的祸害人家姑娘。
说曹操曹操到。
凛玉推门进来的时候,绿洱那句“不开心”正落下最后一个字音。
也不知道凛玉听到了多少,绿洱默默别过脸去,极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向第九条尾巴靠拢。
“来了。”闻熹懒懒地打了个招呼,神色平静如常,“放心我没事,发作的是小病。”
——这逼装的,你恨不得凛玉现在就一抹眼泪扑到你怀里,哭天喊地着质问你“为什么拦着我”吧。绿洱默默腹诽着。
“那就好。”凛玉如是道。
说起来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不是极其寡言少语的人,在秦药石、在桃夭绿洱甚至在普通人面前,语言表达功能都很完善,话虽不算多可却从不显得少,然而在闻熹面前却越来越没话说,更别提话痨一样的闻熹时常突然哑声,两个人相对沉默。
或许是两个人太过熟悉,熟悉到对彼此了解太深,失去了语言交流的必要,或许是很多时候,说话也没什么用。
闻熹挠心挠肺地憋了半天,那句“你做什么去了”最终也没出口。绿洱默了半晌,终于有了点眼力见儿,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两人中间:“那,我妈从青丘寄回来的特产,特甜,两位神君尝尝?”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工具人的基本素养
继那天凛玉默不作声地削完了绿洱带来的家乡特产后,这两个人恢复了诡异的宁静。
具体表现在,谁也不提离婚的事,谁也不说出院之后干什么,纵使外界的八卦纷纷扬扬传了满天,这两个人仍旧岿然不动地坐在单人病房里,一个安安静静地削苹果,一个安安静静地剥橘子,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诸如“今天天气不错”“这次模拟考桃夭考了多少分”等等。
桃夭有时候扒着门缝偷窥,看着闻熹用绝佳的刀工把苹果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块,看着凛玉默不作声地接过装着苹果块的瓷碗,再把手中剥好的橘子递过去,一举一动简直是岁月静好、无声胜有声的典范——桃夭每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似乎那天的争执、隐瞒都是虚假的梦,这两人只是偶尔闹个小别扭,不出几天就自己和好了。
“你出院了回哪儿?”闻熹削着苹果,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话问得相当没道理,毕竟他们现在还离着婚,当然是各回各家。
大补之物补了两天,凛玉的脸色终于不跟病房的枕头一样雪白,逆着光坐在床边,乌黑稍长的头发散在薄得近乎透明的耳廓附近,没了杀伐时的凌厉肃杀,用桃夭的评价来说,就是“整个人非常地安详,仿佛下一刻就能含笑九泉”。
在她说完第二句话时就被闻熹不客气地拎了出去,是以没机会听到她爸妈的这一席谈话。
“回家里吧。”
一言既出,四下沉默。
……家里啊。
“桃夭……桃夭跟我说她有点想你,你不如在我那儿住几天,多陪陪她。”闻熹手中刀一顿,连贯的果皮断了一截。他摇摇头继续,终于把苹果削成了完美无缺的模样。
凛玉并没有太大反应,闻言只静了一会儿,道:“也好。是该多陪陪她。”
圆润白净的苹果放在瓷盘里,由于没人动,外皮便渐渐泛了黄。
“凛玉凛玉?你怎么来了?”周五下午,刚从学校解脱的桃夭一进家门,就看见了站在电视机柜前给鱼缸换水的凛玉,当即书包一扔,摇头摆尾地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