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有些发抖,一颗心又开始痛了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被浓烈的情绪包裹住,连身上魔力都控制不好,“谁做的?”
谁敢这样对待天一宗出云峰峰主?
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这人将他逐出师门,令他日夜那般痛苦,他还未报复回来,谁敢这样伤他?
清远神情有些复杂,他伸手遮住眼睛,“与你没有关系。”
与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像是被一盆水浇下,从头到尾凉了个彻底。
袖子下的拳头狠狠地握住,贺楼明声音冰冷地开口,“好,与本尊没有关系。”
说着,他甩袖离去,大门被他大力的一摔,发出震耳欲聋的‘砰’地一声。
清远收回了视线,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时候的贺楼明浑身长满了刺,寒芒毕露,伤人伤己,稍不留神,二人具是一身的伤。
人人都道魔尊贺楼明喜怒不定,可只有清远知道,很久之前的贺楼明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才刚拜入他门下,成为他亲传弟子,十三岁的贺楼明骄傲明亮,浑身发着耀眼的光。
他离家跟着他,什么也没带,亦没有什么功法傍身,他连他是谁叫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执拗、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了。
清远不喜喧嚣,出云峰杂役最少,多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
他聪慧、天资卓越,什么东西通常是一点就通,时常黏在他身边,像是条小尾巴一样,乖巧又听话。
那也是清远第一次收徒,疼爱极了这个弟子,怜他离家万里,怜他举目无亲,任由他跟在自己身边,他性子温和少怒,贺楼明又懂事,当真是一句重话也未对他说过。
就这样过了几年,他收了另一位弟子,秦沉。
秦沉被他带回出云峰时十一岁,适逢家中大变,他孤僻少言,平日一整天一句话也不曾说。
那时候贺楼明已经十七岁了,见到他带回来个小徒弟,一脸的不高兴。
偷偷地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他了,问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睛,像是被抛弃的幼兽一般可怜。
当年的清远笑着说:怎会如此,师尊会一直喜欢着你。
原本听话又好哄的贺楼明这个时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执拗地要清远只喜欢他一人。
当时他怎么说的?
清远遮住眼睛想,他对十七岁的贺楼明说:你永远是我弟子。
那时的贺楼明很高兴,眉梢眼间都是喜意,像是个得了心爱糖果的孩子,笑地快活肆意,眉间意气风发。
贺楼明成了秦沉的师兄后,身上肩负起了师兄的担子。
他认真细致,清远教他的那些东西被他毫无保留的教给了秦沉,剑术功法、待人接物,样样件件,事无巨细地教给了秦沉。
说起来,秦沉身上的东西有七成都是贺楼明教的,反倒是他这个师尊,当得不是很称职。
想到这儿,清远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终究是不在了。
他亦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一切都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已经没了什么意义,总归,他如今与贺楼明已经结成了道侣。
事到如今,想办法安抚贺楼明收回魂魄才是要紧的事。
他开始打量着房中的一切,一切如同记忆里那般丝毫未改。
床帐,屏风,摆设用的古董,把玩的鞭子兵器,墙上还挂着一柄凛凛的剑,看样子像是经常擦拭,剑身光滑,手柄处许是经常被人摩挲,透着润泽的光。
清远走进一看,发现是自己当年送他的那一把,心中一瞬间涌现出酸涩的情感,像是被人拿了根针刺了下,说不上难过,只是觉得心里泛着一股疼意,想要好好地抱抱这个时候的贺楼明。
但是不行,虽然不记得那时自己做了什么,但清远可以肯定的是,那时的他绝对不会抱贺楼明。
得想办法抱抱我的道侣,清远如是想到。
魔宫寝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贺楼明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还是满脸不高兴地取出食盒,将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拿出放到桌面上,他冷哼一声,“不知道清远仙尊能不能看上魔界的饭菜。”
老阴阳怪气了。
清远有些想笑,却又不太敢,只得忍住。
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他动作优雅,认真沉静的时候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贺楼明就坐在他对面,身子慢慢地倒向椅背,神情莫测,只垂着眸子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直到清远吃完了东西,他才抬起眼,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询问,“清远仙尊”,他声音很轻,仿佛这样已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你有没有后悔?”
这话没由来的,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在问清远有没有后悔将他逐出师门,任他在出云峰外长跪不起,清远都未看他一眼。
他连见他都不愿见,只是仙音传声,说了一句,‘你走吧,自此之后再与出云峰无关,再与天一宗无关’
贺楼明还记得那时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去,疼的他双目赤红,眼泪横流。
他茫然委屈又不敢置信,恍惚中觉得这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