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过你了。”楚恪说。
威尔没有回答,楚恪侧头看过去,正望进威尔的眼睛。那双玻璃的双眼映照出楚恪的身影。楚恪一直觉得sym-1型赛博格跟塑料娃娃差不多,但与威尔对视的感觉不同。他确切知道威尔正从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注视着他。这种认知有时让楚恪坐立难安。
真奇怪,楚恪想,一个赛博格,情感的浓度却远超于他这个普通人。移植手术把人类的身体变为机器,社会把人类的灵魂变为机器。
“你知道你可以切断面部肌肉链接的吧?”楚恪说,“像医生刚才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我知道您更喜欢容易看穿的人。”
这个回答让楚恪有些无奈:“威尔,我已经说过几遍了。你不用这么讨好我。你不用在乎我的喜好。我不会因为这个区别对待。”
“我并不觉得这是讨好。”威尔认真道,“我只是尽我所能让您快乐。这是我的愿望。”
楚恪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不喜欢我的话,咱们可以做搭档。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搭档。”
“我们不是搭档吗?”威尔说。
“不是这种操蛋的探员——赛博格助理的模式,我说的是真正的搭档。”楚恪伸手比划了一下,“搭档不能事事以我为先。我做出错误判断怎么办?搭档应该是两个独立个体。”
威尔怔了怔,颔首道:“原来如此。”他沉默了片刻,“恕我暂时无法改变这一点。”
“你可以,你聪明得没边儿了,你就是不想改。”楚恪靠上座椅,望着车顶,“我已经感觉到了。威尔·杨,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保持距离。当初应该直接把你踢出去的。”
“如果那的确是您的意愿,您现在同样可以申请调令。”威尔体贴地提议。
“没门儿。我花了大价钱给你改造味蕾,可不是为了把你送回劳动调遣局。”楚恪说。
威尔微笑起来。
楚恪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在明知故问,恃宠而骄。
落了一夜的雪到此刻已经停了,但积雪仍然堆满了海参崴的每一个角落,从街角到房檐再到信号塔外的铁丝网。楚恪在车里坐得憋闷,干脆下车开始沿街散步。因为那句明知故问,楚恪没带上威尔,而是把他丢在车里等安东的消息。这行为不怎么专业,但楚恪觉得得怪威尔。在他那套十四行诗面前,楚恪实在很难维持工作态度。
楚恪关掉了环境投影,海参崴在他眼中显现出一种粗糙的原始状态。他来过海参崴一次。比起那时,街边似乎多了一些建筑,但楚恪看不出明显的差别。冬雪把整座城市都封冻了,举目望过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