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得呆立了半晌。
偌大的高阁空荡得似能听见回音,廊柱通红,红幔重重,唯有一袭白衣的他独自站在其中,好似一袭霓彩华裳裹着一具苍白枯骨,朝露晨光,都映不入他的眼中。
模糊地,他能察觉出有许多东西变了。
照应星月,即可推算出今夕何夕。——并非戊亥那年,他睁眼醒来的那日,也非四月初一。
望过远日,即可推算出自己所在何方。——此处并非聚沧,而该是青江源处。
双剑幻化不出,不见观世宗人影踪,亦不再有一道青影时时跟在他身畔。
天地苍茫,好似一夕之间,他迷蒙入梦,小憩了片刻,再睁眼时便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而他却执著地、固执地,不愿扪心自问一声“为何”。
一直以来,他只习惯于听师尊的命令行事,以至于现下的他亦只惯性地遵循着过往种种来行动。好似明明已无需睡眠,一到入夜,却仍要让自己陷入浅眠,明明已能动情,却不知该如何动情。
除此之外,他甚至不知自己都能做些什么,都该做些什么。
若是能问问谁就好了。
师尊……
一念起,脑中一株梧桐骤然生出,叶茂枝繁,似能蔽日,又不等他瞧清,眨眼便隐没在了厚厚浓雾之中,迫使他将思绪转移到了别处。
是了,那日谈君迎离开前说过,他自可随意四处走走。
稍定下了心,他视线微转,望向了高阁之下那片绿意掩映着的断壁残垣。
自半山逐级而下,石阶两旁的风景那样陌生,遍地残砖碎砾徐徐在眼前铺开,一枚枚破碎的琉璃迎着晨光,仿佛天际朝霞坠跌了下来,碎落一地斑斓。
秦念久足踏晨曦,慢慢走着,左右扫视过段段倒塌的砖墙,依稀能辨认出原是间屋舍,或是工坊……
墙上、树上,尽是剑痕深深,泥地里尚有张张残符颜色未褪,实不难想象出这城中曾上演过怎样一副惨景。
只是看在眼里,却无法触动他哪怕一分。
他只漫无目的地在其间慢慢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