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已经放假在家的秦央和沈晋正窝在秦央家的客厅里看《断背山》。
影片才刚刚开始,木吉他的声音流水般响了一遍又一遍,画面定格在那段经典的黑屏上,黑糊糊的画面中偶尔传出两声粗重的喘息。
沈晋涎着脸凑过来问秦央:「你说,他们在干什么么?」仿佛口水滴答的大尾巴狼。
秦央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方要开口,手机先「乌达拉、乌达拉」地唱了起来,这是秦央妈妈的专属铃声,可怜又无奈的儿子在母亲闪闪发光好似电灯泡的眼瞳下做出的让步。
「秦秦啊……」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哀怨凄楚,直追京剧里那个黑衣裳小寡妇。
医生看着核磁共振报告说,是跟腱断裂,要住院,要手术,要静养。偏巧这段时间秦央爸爸出差去了,所有的事宜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秦央头上。
秦央妈妈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可怜巴巴地瞅着儿子:「妈妈会不会变成瘸子啊?很难看的呀……」
秦央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会的,医生说是小伤。」
沈晋把他的手提电脑拿了过来,她才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津津有味地看徐长今一如既往地摇头哭泣:「不是的,不是的,娘娘……娘娘,不是这样的,娘娘……」
那是怎么样的,你快说啊……秦央和沈晋看出一头热汗。
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小区物业又找上了门。楼下邻居反应,最近卫生间漏水现象严重,紧靠卫生间的卧室墙壁湿了一大片,怀疑是秦央家的水管出了问题。
大总管出差在外,太后大人躺在医院里一问三不知,太子爷秦央对装修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来,找水管公司,找当初的装修队,找物业,再去楼下给人家赔礼……
「叫你不接叫你不接叫你不接……」手机在大衣口袋里乱蹦,沈晋的声音穿过汽车的鸣笛声落到秦央的耳朵里:「饭吃了没有?」
「还没。」
「外面冷不冷?」
「你出来走一圈就知道了。」
「水管的问题查出来没有?」
「还没,他们说后天来家里看看。」秦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瞬即消失在了夜空里,「我妈呢?」
「还在看那个『娘娘、娘娘』的片子,我受不了了,逃出来透口气。」
沈晋的声音有些郁闷,秦央轻轻地笑了起来:「嗯,我妈……就先麻烦你了。」
十八岁就是成年人,就要担起责任了。尤其是男孩子,要是放在从前,这个时候都有一群娃娃围着他喊爹了。现在倒好,都二十出头了,这么两件事就能弄得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华灯初上,满街灯红酒绿,溢彩流光。沈晋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笃定的、认真的:「放心,我把她当我妈呢。」
身体一旦太疲倦了,心就很容易被打动,三言两语就能掀起心中的巨浪滔天。一阵酸涩猛地冲上鼻端,秦央怔怔地握着手机:「沈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