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平静与安宁之中,一晃来到了2008年。
魏学颐接到自家女儿魏华电话的时候正在录像。时值南京长江大桥建成通车四十周年纪念,他作为当年参与设计建造的老工程师之一,被邀请去了电视台做访谈节目。
早晨出门前他嘱咐过魏华,若不是与林叔相关的事,尽量不要给他打电话。故而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魏学颐的心忽地沉了下去。
彼时正是休息的时候,魏老爷子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颤巍巍地按下了老年机的接通键。
“爸,”魏华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林爷爷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快不行了。您什么时候能过来?”
魏学颐拿着老年机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说:“华啊,我马上过去,那边的事你都准备妥当了没有?”
“您放心。”魏华应该回了病房外,周遭多了些嘈杂的说话声。她补充道:“今天来了好多爷爷和林爷爷的徒弟徒孙。”
好在需要魏学颐出镜的部分已经录制完毕。他跟节目组说了一声,直说自家老人在医院快不行了,编导立刻表示理解,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找车送他去医院。
魏学颐本想拒绝,但是看了一眼自己连老年机都快拿不稳的手,无奈地表示:“麻烦您了。”
如魏华所说,病房外围了许多人。秦钰低垂着头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不清神情。
当初魏青筠辞世的时候也来了不少徒弟,十余年过去,徒弟又收了徒弟,因而显得人更多了一些。
见他来了,大伙儿给他让开了路。魏华红着眼睛走到他跟前说:“爸,林爷爷一直说要见你。”
他走进去,见林占愚身上插满了管子,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林叔,魏学颐跪到病床边,强忍着哭腔:“您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动一动手指告诉我一声。”
林老爷子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病床,极轻极轻。
魏学颐点点头,用了半分钟组织语言:“林叔,您从前总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亏待了我。可我一直觉得,当初咱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我过得特别踏实。您和我爹真心待我好,我全都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您二位瞒了我一辈子,可我得跟您说句真话。您二位的关系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林叔,只要您不嫌弃,我就是您的亲儿子。人家都是父母双亲二老在上,我这辈子格外幸运,我有三个人惦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