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沸水走珠,与老人相对而坐的那人听见“周肆”这个名字,抬手提壶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愣着干嘛,程一,掺水了。”老人嗔了那人一句。
“你让一一干什么活儿啊,”屋里的老妇人摘了围裙,小步走了过来,熟稔地接过程一手中的茶壶,故意阴阳怪气,“他跟外面洋玩意儿吃多了,早该忘了本了,这种事,哪儿做得好?还是让老婆子我来。”
程一腆然:“哪有啊,妈!”
“管你有没有。哦对了,你和周肆你们俩兄弟好多年没见了吧。我昨天还听周肆跟你爸打电话说这两天要再回来一趟。要不你去我那儿抄个电话,问问你肆哥今天回来不,要是回来,就问问他,晚上回来吃饭不?”
“不,不用了吧。”程一移开目光,眼里透露着慌张,打起了退堂鼓。
程母察觉到一点不寻常:“咋了,你俩不是从小就感情好?你这……吵架了?”
“没有。就是太久没联系了……”程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对了他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那可不,比你有良心多了,逢年过节,赚点钱就买东西回来了。这表啊,茶啊,可都是他送的。”程母显摆着手上的那块新表。
新表是周肆今年年初给她添的,那时候程一还在国外,程母在视频里已经显摆过不知道几遍。
“是是是,你儿最不孝。诶,不孝到都辞了国外的工作,回来陪您了嘛。”程一赔笑。
“我信你陪我的鬼话。不是说要在c城继续工作吗?”程母睨他一眼,“还有,你的媳妇呢?不是说找个媳妇儿吗?你这几年,在国外除了赚钱,别的还干了啥?”
“咳咳,”程一这一口茶刚到嘴边,就给自己母亲的数落呛了个干净,“赚钱不也是人生大事吗?”
程一说完,又赶在他妈噼里啪啦的话下来之前,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时候不早了,我收拾收拾出门。高中同学会,应该要喝点儿,您不用给我留门,太晚了我住外面就行。”
“都回家了!还住外面,怎么行?”程母正要喋喋不休,就被程父打断了:“喝完这口再走。”
程父目光落在那杯茶上。程一老实地端起茶碗,喝了这口程父亲自泡的茶。
“如何?”程父问。
“挺香,但总觉得发苦。”
程母一听和自己品出的味道有出入,难以置信地又尝了一口:“有吗?发苦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