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刚刚看着他一直在店里目送你回来,”卫恣啧了一声,说了一句他作为律师一生都不会说的混账话,“法是法,伦理是伦理,但恻隐是恻隐。谁叫你是程一呢?!唉,算了,当我没说,睡觉去了。你别工作的太晚,我们公司水电可是很贵的!”
卫恣作为程一的朋友,当然可以这么随性地抛一句恻隐;但程一作为当局者——
“我怎么敢动这样的恻隐之心呢?”
程一推开面前的键盘,按灭电脑显示屏的光亮,也关了卫恣办公室的灯,整个人寄居在黑暗里。
要说卫恣问得不对,又每一句都是对的。
他回国,是为了周肆;来c城买房子也是为了周肆,投资卫恣,开for one 也是为了周肆,甚至还和他的前公司做了交换……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周肆——因为当年是他说的分手,他总觉得,再遇见的时候,他应该主动些。
主动地去见周肆,主动地请他喝一杯花魁,主动地说:“我赚了很多钱,多到能养你好几年了,肆哥。”
但好像事与愿违了。
当然,事与愿违的,还不止这一件。
c城的雨一连下了两周,这样阴雨霏霏的日子还在延续,天每天都阴着,乌云像是压在人肩头,教人喘不过气。唯一的一点新鲜气,就是这几栋高楼走出的那个地铁口前,会有老婆婆背着一筐筐的栀子花来卖。
程一这种中午才在卫恣休息室里醒过来的人本来是不会知道的。就有天点了饭,看到了卫恣公司的小姑娘手里捧了一捧,他整个人眼睛都开始放亮了,好像中学结束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栀子花了;每次家里种的栀子花开的时候,他都不在,也没见过。
等到晚上,他在自己店里忙完了,才说去买一束。
刚要出门就听店员说:“老板,外面要下雨了,你拿把伞?”
“不用,我就去地铁口那里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淋不到的。”程一自信满满地出去,c城的雨说来就来。这来时风满楼,大雨直接倾盆而下,他刚拿上花,付款码都没扫完,雨就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了。
他赶紧帮老婆婆拉着筐到地铁口避雨。
“小心小心。”他提醒着老婆婆。
没想到那老婆婆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一背篓的花上,嘴里念着:“幸好啰,幸好啰!不然老头子又要说我糟蹋他大清早上给我摘的花啰。”
勉勉强强听清了整句话的程一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人间情爱,多年相守,如此而已。
一人清晨摘花,一人整日卖花。
一人笑着嗔骂,一人暗然讪讪。
不像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人买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赚钱,一个人挨骂,一个人喝酒,一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