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原本,他这一辈子算是荒废了,一事无成,再活下去毫无意义。
虽然心里填满了慌不择路的茫然,可贝缪尔一抬头就把眼泪收了回去,又感觉亿万个金色的世界朝他轰隆隆地来了,闻到了第一个拂晓的新鲜气味,充满希望,自由自在。
“这位先生?”医生用笔敲了敲纸,“这一栏填你丈夫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像云彩或植物的沉默,贝缪尔好一会才说:“不用了。”
医生的眉毛马上跳起来:“这位患者,你的子宫内壁很薄,宫位不正,这种情况下,坚持要这个孩子本来就是高危行为了,孕期怎么可以少了alpha的安抚和陪伴?”
“而且你的腺体几乎完全丧失了调节激素的功能,意味着即使是剖宫产,也会有严重并发症发生,比如子宫破裂、脐带脱垂、胎盘早剥,甚至是胎儿宫内窘迫、羊水栓塞等等,一旦出现这些情况,甚至会危及到你的生命!”
贝缪尔没照做,签字的用力之猛,几乎就像在写咒语。
他走进人群,只感觉自己患了被害妄想症,总担心突然而来什么意外,夺走了二十余年来最宝贵的东西。
一举一动都要轻柔,下楼梯的时候很想扶住肚子。
许多食物在他眼中也成了致畸敏感期的绝对忌口,更别提烟酒了,十几个一个金黄色的烟头漂在瓷缸底部,被贝缪尔端起来扔出车窗。
他从后座取了一件陆赫的衣服,宽大的外套披在他单薄的稻草身上,好得要命的气味把他抱住了。
车窗镜子里,泪痕好像已经在他脸上雕刻出了痕迹,枝状的花纹,像是布满的未老先衰的皱纹,用很差的油彩描画出来。
贝缪尔第一次感觉自己太瘦了,用右手握左手胳膊,中指与母指能对接合拢,这样的身体哪有多余的营养供给小孩子呢?
他从加油站买了两个冰柜的腊肠黄瓜三明治,一边吞咽,一边拿起手机,他多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孩子的父亲。
但像是戴着沉重的脚镣,背负着十字架,他猛地想起陆赫的那句:我从来没想过永久标记你,因为我不想对你负责任。
和他离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惨败,冲击波击穿了贝缪尔的自尊心,已经不在简单蒙羞受辱的范畴之内。
而就在上个礼拜,欢爱之后,陆赫把他圈在怀里,轻轻吻他鬓角的头发,哄他入睡,就像一只温柔的大狮子对待他的幼兽。
“干嘛总射里面……”恶人先告状,始作俑者贝缪尔拱了一下,满口乱讲起来, “告诉你我怀孕啦!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