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1 / 2)

女人总是吃亏的,不是被家庭绑住,就是被爱情束缚。所以,你那位冯小姐才不肯从了你。一个自由的灵魂,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囚禁住?”

容嘉上沉默不语。

杜兰馨把烟蒂扔出车窗外,推开了车门。

“嘉上,”她回头,背着酒店暖黄色的灯光望着车里的未婚夫,眼神显得十分温柔而真诚,“就当做个好事,放那位冯小姐走吧。以后也别再招惹她那样的良家了。太糟蹋。”

容嘉上英俊的面孔一半沐浴着酒店暖融融的灯光,一般沉浸在冰冷的幽蓝之中,显得比年龄要成熟了好几岁。他沉默地注视着杜兰馨身姿摇曳地朝明亮的酒店走去,穿着华丽的皮草,就像走进一座黄金牢笼里。

八十

回到家中时,已经近深夜。容家大宅子静悄悄的,人们都睡下了。

容嘉上回了房,习惯性地往对面望。冯世真的窗户一片漆黑。

容嘉上脱去衣服,站在花沙下,温热的水冲刷着他年轻的、肌理分明的身躯。他闭着眼,思绪飞快转着,心急促跳动。

耳边又响起了舞曲的旋律,容嘉上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傍晚,再度将温婉的女子压在了墙壁上。

这次,冯世真没有反抗。她在他耳边轻轻喘息,带着暧昧的鼻音,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脑后扎手的短发,顺着后颈,一直滑落到他后背,将他抱紧。她的肌肤如丝绸一般光滑,身体散发着阳光的温度,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

他激动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放纵地沉沦下去,深陷在柔软之中,沉醉不醒……

次日,窗外的天空是水洗过的蔚蓝,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烘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容嘉上端着黑咖啡坐在书桌后,一边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一边看着文件。

那些枯燥的数字,刻板的报告,见不得光的批示,厚厚地叠在办公桌上。容嘉上的脸紧绷着,强迫自己努力看进去,并且快速地作出明确的批示,他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桌上的电话瞟去。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去见识的手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陪着冯太太买菜?还是给冯先生煎药?

很想让花店给她送一束花去。粉红浅黄的芍药,最适合她。孟绪安的花她就没有收。也许只是做个样子,骗取他的信任罢了。但是哪个女人不爱花的?

不行!这只会让她更加为难。他并不想让她的名字在小报上和自己放在一起。她应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容嘉上把批注好的文件丢开,翻开了下一张。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个旖旎销魂的梦。他的脸发烫,像是被烈日烤灼,却并不感到羞耻。

也许从第一天,他就被她吸引了。不然新都会里那么多美貌女郎,他避之不及,却偏偏被一个陌生的衣着朴素的女子拉进了舞池里。

又或许,他从那一刻就被她拉进了精心编织的圈套里……

电话铃猝然响起。容嘉上的手一抖,自来水笔滴落了一大团墨水。他厌恶地看着被糊脏了的文件,丢下了笔,接过了电话。

“大少爷,”手下严谨干练的声音传来,“冯小姐出门了,叫了黄包车,说是要去洋泾浜天主堂。”

容嘉上冷静无波的说:“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盯着文件看了三秒,猛地起身,抓起衣帽,大步走了出去。

到底是冬天了,太阳虽大,可刮在脸上的风还是刺冷的。冯世真拢紧了大衣和围巾,坐在黄包车上,穿过热闹的街市。

她在洋泾浜天主堂的门口下了车。这边是小路,又不是礼拜日,教堂门前很冷清,只有鸽子在房顶的蓝天里扑腾回旋,发出躁动的鸣叫。

冯世真推开了厚重的侧门,走了进去。教堂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连神父也不在。冯世真点了一根蜡烛,供在案台上,然后朝神坛前走去。她穿着皮鞋,踏踏的脚步声通过教堂特殊的结构被放大,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着。

冯世真在靠前第二排的长椅里坐下,掏出了被体温捂得暖暖的银质十字架,按在胸前。她低下头,闭上双眼,纤细雪白的后颈覆盖着柔软如絮的碎发。

半晌后,大门再度被打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路而来,停在她身边。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飘来,男人挨着她坐下。

“说罢,世真。”冯世勋嗓音沉重,显然已经预知这段对话不会很愉快,“昨天值夜班,今天早上才看到你让护士留的纸条。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要找个教堂?”

冯世真睁开了眼,却没抬起头。她脸上带着委屈和怯懦,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对不起,大哥。”

容嘉上坐在告解室的格间里,听着数米外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