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青竹绮罗这样回答,“我爱他。”
“你不介意个鬼。”你忍不住用中文吐槽了一句,“这也叫不介意?千里追杀无辜人士了啊大姐。”
忧郁的大姐并不理会,事实上她也听不懂中文。她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剧里了,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她和太宰治有一段感人肺腑的虐恋吧
根据你多年观察人类暗恋的经验,这种单相思的通常会给自己脑补很多,最后除了感动他们自己,什么都没感动。性格极端的还会做出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行为,比方说开始埋怨其他人不理解,埋怨爱得不到回报,怨恨身边的朋友不支持,将黑泥情绪灌输给身边人。性格更极端的甚至会逼迫暗恋的人,不择手段去得到就是这种人。
总之,可以用两个比较简单的字来称呼这类人。
智障。
“我实在是太爱他了。”青竹绮罗对着没有人的前方说,“只有他不会被我的异能力影响。”
国木田皱眉:“青竹绮罗小姐,你现在解除自己的异能力,或许还能减轻责罚,我已经通知军警了,看在错误还没有扩大的份上,收手吧。”
“是吗?”青竹用毫无情感的语气应了一句。
国木田有点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咖啡厅的玻璃窗碎了。比声音更快到来的是子弹,他完全是凭借着多年的本能,放低身姿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了那些子弹。
“可恶!”
子弹也同样波及到你。你用尽全力往后一蹬,拖着毫无知觉的咖啡厅老板往里面倒。
枪战。
下辈子也不想体验的东西出现了。
国木田翻滚的时候就已经用异能力给自己变了一把枪,在躲避的间隙朝外面射击。青竹绮罗不知道在来的路上控制了多少人,完全是随机挑选的,国木田在人群里看见了mafia的人,也看见了值班的军警,甚至还看见了隔壁上学的高中生。有一个还是常来咖啡厅的顾客,经常挽着女朋友的手一起来这儿吃甜点。
他没办法对无辜的人下手。
“青竹绮罗!”他的愤怒只能往这个人身上去,而她只回了一声轻笑。
青竹绮罗自己也不太好受,异能力并非没有消耗,埋下种子,徐徐图之是不难的,短时间强行操控那么多人,她是第一次尝试。
抹了那么浓的妆,又何尝不是在掩饰自己脸色的苍白呢?
但她想用最壮烈的形式出现在那个人的视野里。
她想让他永远地记住自己。
为此,不择手段。
“对不起。”
你低声说。
你的手在颤抖,你的声音也在颤抖。
刀刃破开肉的感觉很奇怪,和做菜是切猪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眼前的生命是活的,是一个活着的人。而你,把刀刃送进了青竹绮罗的身体。
你整个人都在颤抖了。
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敢想。
“真的对不起。”
你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把餐刀落在身边。你先是用餐刀让老板对你松手。下手的时候你是闭着眼睛的,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与谢野一定可以救回这些伤的。
而后用尽全力刺了下去。
鲜血是温热的,落到冰冷的手指上,烫得人发抖。
之后你看见国木田独步在玻璃渣子里躲避,手臂被子弹贯穿,却又不能对外面那群发疯的普通人下手的场面。国木田在流血,而外面那些人没有理智,随意踩踏,早就造成了混乱。你恍惚间听见了其他军警的声音,还有楼上的其他社员的声音。每分每秒,事态都在往更严重的地方去。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在你面前。
于是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你脑海里:去阻止她吧。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也不算是问题。
因为在想法出现的那一刻,你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是的,你是废物,你害怕血,做饭的时候杀一条鱼都要闭着眼睛用刀背混乱拍好多下,在手中结束任何生命都有一种奇怪的罪恶感,即使是必须的。
你可以大声承认自己是废,毫不犹豫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软弱,偶尔还会对可怜的小生命产生怜悯。就是说,甚至可能,会被人骂圣母的那种。
但是。
你今天决定,并已经实施。
将刀子捅进了一个活人的身体。
鲜血从她身体里涌出来,带走了生命的热度。
你觉得自己的什么东西也被带走了,没有力气思考,感觉很热,又感觉很冷,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
甚至连后悔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岛川你”国木田显然是最惊讶的那个,但他愣了一下,马上把视线转移到太宰治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太宰治,他的手指带了一点力度,不容反抗的态度,将你按在座椅上:“不要想,不要看,好好休息一下。”
你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去做。
放空,不再思考现在的事态,将一切交给太宰。
看到你镇定下来,太宰治低头看向脸色惨白的青竹绮罗。他这张脸,很有迷惑性,线条柔和,眼睛又比较大,颜色也是温柔的鸢色,细软的发丝蓬松可爱,大部分时候又都是不正经的表情。但他确实可以用这种无害的脸做出最冷漠的样子:“青竹小姐永远都是这样呢。”
“太宰”她捂着自己的伤口,血液从指缝里涌出来,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你终于肯正面和我说话了吗?”
很辛苦,但她确实在笑。
人间失格已经将她的异能力消除掉了,她没有办法重新控制其他人,而她自己本身又不具有战斗能力。
可以说,死定了。
但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很可惜,这一刀不是致命伤呢。”太宰治蹲下来,眼睛扫过伤口,“看来她还是心软了,不过,救治不及时的话,还是会因为打出血死去的。真羡慕啊。”
青竹就只是望着他笑。
“接下来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呢?大闹了一番,证明了自己异能力的危险性,政府不会让你死的,大概,会在他们为你打造的囚笼里过一辈子吧,只在必要的时刻被放出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与谢野医生冲了进来。
“伤者在哪里?”
青竹还是笑。
太宰治微微叹了口气:“是什么让你觉得,死在我面前,就可以让我永远记住呢?”
青竹绮罗大概已经陷入半疯狂的境地了。太宰治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笑容越来越没有力气。血液流失地太多了。
与谢野治疗了她,但她也接近昏迷了。
其实与谢野先看见的是国木田、你和咖啡厅老板,她才不关心地上那个犯人呢。但检查你之后,她发现你身上除了血迹很吓人以外,并没有受什么外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咖啡厅老板,受伤也不是很严重,请君勿死完全能恢复。只是目前也陷入了昏迷,大概是被强行操控的后遗症。
青竹绮罗的异能力有两种方法操控人,一种就是简单粗暴的精神控制,通过“爱”这种情绪来洗脑,另一只则是在心理埋下一个暗示的种子,改变某一种想法,后一种需要的时间长,但不会损耗太多心力。
这次为了赶时间,她全部用的洗脑。
使用过头的话,对她自己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变成白痴什么的,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又一次从噩梦里惊醒。
又梦见那个场景了,你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看见没洗干净的血。
从那一天起,多多少少有点ptsd了。每每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自己把刀捅进青竹绮罗身体的画面,然后那一刻的触觉、嗅觉、视觉,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不断出现,交杂,扭曲成漩涡。
——这将是你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但。
你成为了英雄。
太宰说你救了大家。
并且也顺利进入了武装侦探社。从此不是在侦探社摸鱼了,而是正式的摸鱼打零工,有工资的那种。
你依旧想把咖啡厅的工作当做自己的主要工作,无他,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武侦的工作。
他们说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气,有资格入社,你只觉得这证明了你的懦弱。
就是说主角怎么会对自己解决掉的反派念念不忘呢?但你就是觉得良心不安。
你内心矛盾的要命。
你依旧觉得青竹是活该,也恨她伤害无辜的人,但你居然无法原谅自己。
你自己都要崩溃了。理智上自己当然是对的,什么都没做错,但是情感上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明明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好好面对新的生活了,却总是在半夜觉得,啊,好像这个事情是过不去了。
然后蜷缩在宿舍床上,让被子整个盖住自己。
于是显而易见的,这几天你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咖啡厅老板都关切地问了你几句,说如果太累了的话,还是不要来工作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休息一下是很正常的。
但你急切地需要任何可以填充自己的事情,保持忙碌的状态,来让自己的脑袋没有余地思考,为此你甚至开始在武装侦探社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
戴上眼镜,抱着笔记本,趴在为你整理出的办公桌上,一点一点看着枯燥的事务。
简直变成了侦探社的第二个工作狂魔。
“还好吗?水岛川。”与谢野表达过对你健康的关心,大概是看见你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你摇摇头:“我没事。”
好吧,其实是有事,很有事。
你这种咸鱼会认真工作,就很有事。
但你找不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放任自己在越来越疲惫的状态下放空。
“水岛川小姐工作好认真啊。”只有太宰治像个没事人一样,“可以帮我写文件吗?”
“太宰!别欺负新人!”
“没事的太宰先生的文件给我吧。”
国木田揉了揉眉心。前几天青竹绮罗造成了太大的混乱,最近又有人趁机搞事,要处理的事情格外多,他也有些疲惫。
“水岛川小姐,我向社长请示过了,社长说可以批准我们休假一天。你才来横滨不久吧,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诶?”你简直受宠若惊,“由我来决定吗?”
“是的。”
“我对横滨不太熟悉”你看了一圈社员,“大家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上次休假的时候我去自驾游了。”与谢野思考了一下,“去哪都一样,重要的是放纵自己。”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去哪儿都像度蜜月一样!”“直美不要说这种话。”
“我想去乡下农场。”这是贤治。
“我觉得在家里睡满一天就很幸福了。”敦和镜花都是不出门的那种。
“和社长在家里休息。”乱步也是。
太宰的答案与众不同又在意料之中:“找了一棵看起来很漂亮的樱花树上吊。”
各有不同。
国木田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
你犹豫了一会儿,其实去哪都很诱人,重要的是和大家一起去,这简直是做梦才能有的场景,游乐园好像不错,但排队一定会很痛苦。其他的地方
“温泉可以吗?”你想到了温泉特典。你没有泡过温泉,但对于这个日漫里经常出现的东西,一直很感兴趣。
“温泉,不错诶。”“正好需要放松。”
“那就去温泉吧。”
确定了方向,国木田就开始准备预约旅馆了,其他人则是欢呼了一下,打起精神做剩下的工作。一旦知道过几天会有美好的温泉旅行,整个人都有动力了。
你看着大家的表情,也笑了笑。
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这才穿越没几天啊
小金跳上你的桌子,然后又跳上你的头,在乱糟糟的短发上窝下来,喵了一声。
你伸出手摸了摸它的毛。
差不多掌握了日语之后,你就没有用过小金了,只把它当一只普通的猫来养,透支了一些工资来给它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但你很快发现那些东西好像不太需要。
小金会自己去上厕所。
比起猫粮更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比起猫窝更喜欢人类的床,比起人类的床更喜欢你的脑袋。
而且鄙视猫玩具,鄙视拿着猫玩具逗它玩的人类。
除了可以躺着的猫爬架,它什么都不喜欢。
你想了想,觉得也正常,毕竟这个生物与其说是猫,不如说是行走的异能力套了个猫的壳子。生物学意义上能不能称为猫,真的难说。
脑袋一轻,猫猫离开了你的头顶。
你有点疑惑,小金一旦在你头上窝下来,是很少会离开的。
然后你抬起头,看见太宰治这人把小金拎起来,手指穿过猫的前肢,整个把它控制住了。
“喵!喵嗷!”小金挣扎起来,然而太宰治这个狗——呃,太宰治这个人类实在是太狗了,熟练地掌握了让猫咬不到自己的方法。
“水岛川酱,”这才几天啊,称呼都黏腻起来了,你起了鸡皮疙瘩,“陪我去下面买杯咖啡吗?”
“”你捂住额头,“太宰先生,您是jk吗?”
幸好你不是男孩子,否则你感觉太宰这人能说出:“水岛川君,陪我去上个厕所吧。”
但你还是陪他去了。
比起初来的生疏,你已经很熟悉这里,也不会感到紧张兴奋,慢悠悠地和太宰治走下楼梯。
哒、哒、哒。
有点沉默,于是太宰治挑起话题:
“水岛川小姐晚上还是会做噩梦吗?”
你顿了一顿。
“嗯。”
“其实负罪感不用那么大。”因为你的停顿,太宰现在走在你面前了,有楼梯的高低差,你俩现在视线平行。
“毕竟,那把刀是我扔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