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并未有什么气势磅礴的日出景象，事实上，他们能多少欣赏到一点日出的景色，全因为这里是郊区，而非嘈杂喧闹、污染严重的纽约市区。天空是灰色的，质地犹如金属。云层压得很低，把天空染成肮脏的灰色。但在苍白的太阳附近，明亮的光晕像是浅金色的光环，悬挂在遥远的天际。
托尼靠在阳台凸肚窗上，背后垫着柔软的抱枕，疲惫，但却清醒。他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外套搭在腿上，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吉米蜷缩在他旁边，头搁在托尼肚子上，呼吸平稳悠长。
托尼收回放在吉米柔软金发上的手，而吉米不满地低声嘟哝了一下，托尼快速用掌根揉了揉眼睛，又把手放了回去，轻轻抚摸着。他听到吉米轻轻的叹息声，为自己毫无悬念的沦陷感到一丝压抑的痛苦。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有合眼，所以头疼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剧烈，只是随着眼睛后方血管的跳动而起伏。
但托尼早就口渴了，尤其是在和吉米彻夜长谈之后，他觉得自己舌头就像搁浅在口腔中的一条死鱼。
可如果他想喝点什么，就得把吉米叫起来，而那个目前正压着他的混蛋又轻轻打起了呼噜，口水很可能正顺着嘴角沾湿托尼的衬衣。
“哇哦。”一声低低的惊呼从客厅门口传来。
托尼警觉地扭过头去，看到山姆正举起双手，他穿着整洁的运动服，白色毛巾在脖子上围着，轻快地说道：“无意打扰，不过你们看起来挺安逸的。”
吉米无疑听到了来客的声音，但也许是因为太困了，或者只是想当个混蛋，他仍旧平稳地呼吸，贴着托尼的肚皮打鼾。
山姆狐疑地看了一眼吉米。
托尼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他对山姆说：“嘿，山姆，当个好兄弟，给我拿口水喝？等等，来杯咖啡吧，不要糖，不要奶。”
“兄弟，”山姆一边摇头一边走向半岛式厨房，“你可真是一团糟。”
托尼觉得自己应该赞同山姆的话。
他昨晚，或者严格说来是今天凌晨，跟吉米就复仇者联盟的未来进行了一番透彻的讨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托尼在说，吉米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已经很难得了。托尼还记的三句话不到吉米就要打断他的时候，而那些记忆并不令人愉快。
说到最后，托尼已经差不多无话可说，他有些绝望地问吉米怎么想，而吉米只是沉思着。
“你说，法案还有修正的余地。”过了很久吉米才开口，垂着眼睛，然后又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纽约北郊深色的天空。
托尼说：“当然！”
他为自己语气中的急切感到不自在，但也无法收回脱口而出的话。
“我要好好想想。”吉米一边说一边缓缓点头，然后疲惫地叹息。于是托尼伸手揽住他的头，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这好像是个愚蠢的主意，考虑到一个二百磅的家伙正压着他酣睡。
“给，你的咖啡。”山姆的声音惊醒了托尼，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也许差点睡着。
“谢了。”托尼接过咖啡，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山姆摇头笑着，说道：“每一个史塔克都对咖啡毫无抵抗力吗？”
“就我所知是的。”托尼感激地看着咖啡杯，“这真的棒极了。”
“好吧。那么，你们的科学派对如何了？”山姆问，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橙汁，已经喝掉了一半，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其他人了。”
“挺好的。”毫无进展。
山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并没相信托尼。没关系，托尼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吉米放在托尼身侧的手忽然轻轻拍了拍，像是某种安慰，不过他本人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托尼无声地叹息，思考自己的腰在这之后会不会断掉。就像布鲁斯之前说的那样：他毕竟不是二十岁了。
尽管如此，有时托尼仍会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尤其是在处理任何和吉米有关的问题上。
他们可以一直剑拔弩张，却又在很短的时间内偃旗息鼓。重归于好也许是个太重的词，但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在事关彼此的时候都相当的喜怒无常。
托尼思索着吉米目前不甚明朗的态度，但后者愿意在他身边安睡，这已经算是足够明显的示好，至少对托尼来说足够明显。
也许吉米只是需要时间，也许这和男人微妙的面子问题有关。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针锋相对了太久，任何一个人突然放弃自己的阵营，都无益于是在扇自己耳光。
“……说奇异博士很快就能抽空赏脸来看看我们了。”山姆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托尼的注意。
托尼问：“那个魔术师？”
“他应该是个法师。”山姆说，瘪了瘪嘴，“现实越来越疯狂了，不是吗？”
“我讨厌魔法。”托尼实事求是地说，注意到自己的手仍在轻轻抚摸吉米的头发，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停下这个过于暧昧的动作，但随即决定其他任何人都可以闪一边去，反正托尼·史塔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后我们应该就能知道你的魔方和发生的这些事情有没有关系了。”山姆说道，“或者至少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魔法。”
“科学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托尼说道，感到吉米的呼吸突然一颤，但他还是把话说完，“科学告诉人们生与死的过程都不可逆。”
山姆沉吟道：“也许并不是逆转呢。”他喝了一口橙汁，定睛看着托尼说道，“你知道之前灭霸曾经打了个响指，然后抹去了宇宙中50%的生命吧？班纳博士之后打的那个响指又把他们带了回来。迄今为止，仍没有科学家能够解释，当然，那场灾难统共也没过去多久。但你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再打个响指，把那三个人带回来？”托尼问道。
山姆只是耸了耸肩，说：“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不可逆转。”
“只是原子。”吉米突然嘟哝道，声音贴着托尼的皮肤，振颤着托尼的骨骼。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什么？”山姆挑了挑眉。
吉米听起来昏昏欲睡，托尼不由心想也许吉米并不是装睡，也许过去这几天他和自己一样缺乏睡眠。
但吉米还是慢吞吞地从托尼身上爬了起来。他有些腼腆地揉着脖子后面，说道：“不过都是原子而已，这一切，包括生命。”
托尼叹了口气：对物理学而言，这是相当凑合的一天。
“包括灵魂？”山姆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上面去了，仿佛那是唯一值得质疑的问题。
吉米用过分老城的语气回答：“灵魂只是人类暂时无法用科学解答的谜题之一而已，他们迟早会有一天走到那一步的。”
“然后呢？”山姆盯着吉米，“人类就能……创造灵魂？”
吉米咧嘴一笑，说：“人们现在就能创造灵魂。”
“哇哦。”托尼虚假地惊叹，“吉，你刚刚是开了一个黄色笑话吗？”
吉米摇摇头，抬起手搓了搓脸，说道：“我不知道，我还没睡醒。”
但他昨晚的彷徨与茫然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当抬头对托尼微笑的时候，托尼几乎溺毙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
“这倒不失为一种解释方式。”另一个史塔克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心而论，他看起来比托尼体面得多，也许昨晚休战之后好好把自己打理了一番，又或者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
山姆冲史塔克点头，“嗨，托尼。”
“嗨，威尔·史密斯。”史塔克用轻快的调子回应，“所以你们在开晨间例会吗？那个主持大局的家伙呢？”
星期五似乎抓住了暗示，这时冒出来回答道：“罗杰斯队长正乘坐电梯，即将到达公共区域，预计时间十五秒。”
“哇哦。”吉米说道，看起来活像一只打算跳起来逃跑的兔子，“这还真是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