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始终有限,她虽然年轻,精力旺盛,但也不是绝不会倒下的人。
她只好躲进崖壁上的山洞里。
这山洞她和她师父以前采药的时候来过,山洞的洞口狭小,里面空间却大,那些追兵武功平平,想要进得山洞都困难,更何况要进洞把乔泠鸢抓住了。
乔泠鸢在山间蹿了两日,逮了几个落单的追兵,也摸清了些情况。
此处有西北联军四万,领兵的是鞑靼族的新贵,名叫塔弩,年约三十,他们原本镇守在燕西关,但因有人发现了这条小路,塔弩便领十三万中的四万军来了此处。
他们藏在此地还不足三日,当下正在等燕西关那边的消息。
只要消息一到,他们便前后夹击,来个瓮中捉鳖,将长宁军全歼,一举拿下赣州和曦城,一路长驱直入,杀入大梁腹地。
乔泠鸢闪进山洞,才发现这山洞有了新客。
新客长而柔软的身体盘成一团,在见到乔泠鸢飞进来的时候,脑袋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张了张血盆大口。
乔泠鸢落在地上,见是条巨蟒。
巨蟒大约没见过她这样飞檐走壁的姑娘,一双红瞳端端地注视着她,绯红的蛇信伸出来,发出嘶嘶的声响。
那声音叫得乔泠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和巨蟒对视半晌,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
巨蟒歪了歪三角脑袋,明显没听明白,下一刻,它猛地张口,以极快的速度朝乔泠鸢咬来,乔泠鸢身形微微一侧,躲开了她的血盆大嘴,手腕轻轻一翻,就拍在了巨蟒的脑袋上。
这一掌,她使了七成功力。
巨蟒被她拍得脑袋犯晕,软长的身体“碰”地一声砸到地上,溅起老高的尘土,它嘴里溢出不少血来,趴在地上抽搐了半天。
乔泠鸢坐到山洞里的石板上,说:“是你先动手的。”
巨蟒:“……”
“你别死在这儿,我嫌臭,自己滚吧。”她说。
巨蟒的身板又狠狠地抽动了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好一会儿过去后,他缓缓朝山洞口爬去,留给乔泠鸢一个受尽委屈的难看背影。
乔泠鸢听到山洞外传来“啊——有蟒蛇”的惨叫声,是追着她想进山洞的追兵又被巨蟒吓了回去,乔泠鸢听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乔泠鸢着实是困,却不敢睡,只能在山洞里干熬着,身边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实在是难熬,她琢磨了下大致的情况。
距离曦城最近的援军在鄚州,从鄚州到赣州,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乔泠鸢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摸不准自己还得在这里逗留几天,她秉着力所能及的原则,打算直到自己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找机会逃走。
她想,她应该还不至于被困死在这里。
正庸十七年六月,永宁军十万军与辽州五万军攻入西北十八部落,战时三日,大败,燕西关失守,闻填率残军退守曦城。
正庸十七年七月,鄚州六万军攻入赣州深山老林,灭西北联军四万,后与八万曦城军前后围攻燕西关,未成,折往曦城,战事暂时告休。
七月下旬,天气又闷又热。
乔泠鸢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换上干净的男装,翻身踏上了马。
她已入西北地界三日,三日前,她还被困在崖壁上的山洞里,她在山洞里熬了三天,等到了鄚州军,她趁两军交战之际暗自离开,前往西北。
她如今所在之地是穆塔族。
入西北的第一日,乔泠鸢买了一张西北十八部落的地域分布图,从分布图上看,十八部落所占地域最广的是鞑靼族,鞑靼族所在的位置处于整个西北的中心,其余部落围绕在十八部落的四面八方,而鞑靼族的王都皓都临山靠水,易守难攻。
巫族在皓都的西北方向,是十八部落中人数最少、占地面积也最小的部落。
它依附鞑靼族生存,每年都会像鞑靼族进贡,或美人、或银钱、或奇珍异宝,而鞑靼族则会保护它不被其他部落吞噬。
乔泠鸢算了下路程,她骑马到巫族,至少还需要两日。
她快马加鞭赶了一日路程,待天色入了夜,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休息,这客栈地处城镇往来要道,来此处夜宿的人不少,大堂里男女老少坐了不少人。
掌柜的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见进来一个俊俏的小哥,不免多看了几眼,不止他,其余人也都忍不住朝乔泠鸢瞧。
西北风沙大,日光灼人,甭管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大多都被晒得皮肤干燥发黑,极少见到乔泠鸢这种白嫩的人。
何况她作男子打扮,在他们看来,还是个公子。
乔泠鸢无视他人的目光,付钱,要客房。
掌柜收了银子,好奇地问:“公子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外地来的?”
乔泠鸢抬眼,一双凤眸冰冷刺骨,盯得掌柜的心尖猛地一颤,顿时不敢再多问,忙找了银子递给乔泠鸢,还小心翼翼地赔礼道:“得罪了,勿怪,勿怪!”
乔泠鸢没理会他,转身上了木质楼梯。
她踏上第三个台阶的时候,忽听大堂里有人道:“你们听说没有?鞑靼老王的私生子已经回了皓都,老王承认了他的身份,赐了他府宅和美人,也准许他参政了。”
“这事是件大事,鞑靼王族专程就此事发了告示,现在不止十八部落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话说,这鞑靼老王对这位私生子倒是重视。”
“再重视又如何?始终是贱人生的,而且在王族毫无根基,若不依附大王子,迟早会被大王子铲除,成不了气候。”
赫连云……
这名字在乔泠鸢的脑海里闪过,让她不由地想到从汴京逃回西北的程昀,她凝了凝眉,抬步上了楼。
她在客房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很大的动静,有人大喊“杀人了,救命”,乔泠鸢在半梦半醒间睁了睁眼睛,复又重新闭上,翻个身继续睡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她起身下楼,掌柜的已经坐在大堂里,旁边坐着个挽了妇人发髻的女人,那女人哭哭啼啼的,一副悲惨难过的样子,乔泠鸢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听出,昨晚被杀的就是她的丈夫。
如果她没记错,昨晚说赫连云始终是贱人生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还挺巧的,乔泠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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鄚州军领军将领叫吴越,年纪比傅轮大了一轮,以前得过裕荣太子的恩惠,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从未传进当今皇上的耳朵里。
吴越对傅轮格外敬重,是以当收到傅轮的信,请他秘密帮他寻找昭王妃的时候,吴越便格外地上心,甚至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在赣州到西北的山间路上仔细寻找。
然而,他的亲卫们找了三日,除了找到一块被树枝勾坏的破布,连王妃的头发都没有见到一根,吴越自觉愧对傅轮,到曦城见傅轮的时候,满目惭愧,极为没脸。
“老臣有负殿下所托,老臣有愧。”吴越半跪在地上,朝傅轮歉然行礼。
傅轮亲手扶了他起身,他脑袋现在贼大。
他本以为,鄚州军攻入赣州山林后乔泠鸢会随鄚州军一起来曦城,没想到吴越根本没找到乔泠鸢,他连乔泠鸢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文山知道他的担心,道:“殿下,王妃做事有自己的打算,她既然决定去巫族,想必定然是趁两军交战的时候继续往巫族去了。”
“奴才以为,文山说得有理。”文石道。
无论乔泠鸢是不是去了巫族,傅轮都不放心,他吩咐道:“让北一带影卫暗中追过去,若王妃真的去了巫族,势必保王妃无恙。”
北一主管影卫,是傅轮身边武功最深的。
傅轮如今动不得武,身边离不得人保护。
文石道:“殿下,不若奴才领人去找王妃,让北一留下来?”
“西北危险,你也不比北一深知江湖险恶,让北一去。”傅轮揉了揉眉心,若不是战事还未结束,他一定会自己带人去找她。
傅轮烦躁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