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心里一惊——身在盈香楼的伙计自然都知道这骰子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来了这么些日子,从未见过在“六”那一面刻这“患”字记号的。他心知这是位好相貌的公子定是位贵客,当即摆出十分的恭敬:“原来是贵客,贵客常有雅间,稍待我引您上去。”
那贵客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上了二楼把角的一处清静雅间,落了座,这才又道:“替我叫声你们掌柜的,就说是姓徐的。还有——”
“知道,无欢酒。”小二伶俐极了,立马接了话。得了贵客点头,又匆匆下楼备置。
徐郁青将那水晶骰子在手中把玩一阵,不甚在意地随手搁在了桌上的折扇旁。小二去寻掌柜恐怕且得一会儿,看也知道此刻店里热火朝天。
一楼大堂里,江湖客坐得满满当当,堂中有个说书人,正端坐在案几旁,绘声绘色讲着江湖客们爱听的传奇故事。
徐郁青反正不急,感兴趣地听了一会儿说书的内容,只得几句便知道,这说书人讲的正是时兴了多少年的话本《五圣传》。
这故事怕是没哪个江湖客不知晓的,但这说书人真可谓机灵讨巧——眼下挤到这盛州城来的江湖客,怕没有哪个不是冲着这位“五圣”来的。
徐郁青正凑趣儿听着说书的内容,打眼就见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快步上了二楼,朝雅间这边来。那胖子身型这样实在,手上还托着一盘酒菜,可上楼的脚步却是极轻巧的,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中疾行,一壶酒未洒一滴,身法灵活极了。
徐郁青一双桃花眼笑得更开,双目迎着这位几步穿行到桌前的胖子,调侃道:“几年不见,路掌柜身形和步法都见长啊。”
路掌柜顺手带上雅间的门,自行落座在徐郁青桌旁,又笑呵呵地摆摆他那双胖手,一边接话一边布好酒菜:“徐公子就别笑话我啦!还真是好几年没见了,怎么想起来盛州看我了?”
徐郁青接过无欢酒,先凑在鼻端嗅了嗅,话回得却半点不客套:“哪儿是来看你啊,这不是来凑那个‘大热闹’嘛。”见路掌柜听后了然一笑,他又朝楼下说书人那扬了扬下巴:“你倒是会做生意,陈年的老话本也翻出来找人讲古。”
“哈哈哈,讲古归讲古,投其所好嘛。当下谁不想多听听关于那位圣人的事儿?”路掌柜笑起来一脸福相:“你不也是?”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人尽皆知的。”徐郁青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微抬眼看了看正要接口的路掌柜,又一抬手截断了对方的话头:“也不这么急,咱们迟些细聊。我嘛,首要还是来蹭吃蹭住的。”说完,他屈指轻轻弹了一下手边那颗水晶骰子,那骰子便一下弹到路掌柜面前。
路掌柜颇有些诚惶诚恐地按住那骰子,又双手捧回徐郁青身前:“行啦,赶紧收好吧你,这金贵东西统共也没几个,拿出来也是给不认得你的人证个身份用。我还能不知道你吗?我们楼主不早说过,你在楼里不是客,想怎么吃怎么住都随意。”
徐郁青这才笑眯眯地将那骰子收回怀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行行行,我去给你安排个好住处。”路掌柜有点儿无奈地笑笑。
盈香楼在江湖客眼中,从来不是单纯的酒楼。这里是中间人们交换情报和“生意”的最重要场地之一,而传闻盈香楼的楼主,本就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贩子。盈香楼的情报,向来只卖给值得信任的人,寻常人若是没有那象征信任的水晶骰子,有钱也买不来消息,只能流连在酒楼里,妄图窥见个边角小料;而手持最高待遇的,就是这枚在六点面上刻有记号的特殊骰子。
当然了,对于徐郁青而言,这枚骰子最重要的功用之一,就是能在盈香楼蹭吃蹭住——尤其在这当口,盛州城里几乎家家客栈都是满员。盈香楼对外只做酒楼,不宿外客,清净舒适又不怕干扰,绝对是最好不过的住处。
毕竟眼下这江湖客云集的盛州城,处处都可能有麻烦。
谁料路掌柜话音才落,刚要起身下楼安排,楼下厅堂中却是异变突起。
一名暗红衣衫的女子不知何时进来,气势汹汹便朝着大厅左侧一名男子刺去,那男子身上功夫也不弱,一个纵身闪避开来,却又被女子紧随在后。厅堂中一片哄乱,瞬时间腾出一片空档,那说书人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徐郁青颇有些好笑地想:这麻烦来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