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之前就安排好的桥段,谷临风借机以送道具为名随那小厮进了内院。才到主厅门口,就听得内里笙歌燕舞,好不热闹。伴着欢快的乐曲,舞娘们如织交错,现出厅中主位上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一看便知是此次宴会的主角刘滨。周城令陪坐在下首,频频敬酒。
“呀,怎么才来。”接应的姑娘见他到了,先迎出来,使了个眼色,借着与他一同翻找道具的机会低声道:“多留一阵,云公子在。”随后她便翻出几柄绸扇,转身去了。
谷临风抬眼一扫,厅中并未得见云佩身影。不过这种场合,府内小厮也都忙于宴会布置,无暇管他,他便借口讨杯酒喝留在了主厅外头,以观后续。
vae! 此时厅中乐曲风味一变,增了几分柔美缱绻,舞群中的姑娘们人人手持一柄绸扇,随着乐曲的律动将主厅变为起伏翻滚的红绸之海。海波流转又分开,一个身披织金外袍的身影在舞群的掩映中从一片红海中旋身而起,乐曲随即变为轻奏。那人先是抬起戴着金铃的手腕,然后是白玉一般的手臂柔软地攀升起来,整个厅中都回响着这金铃沙沙似的轻响,伴着他双手纤巧的动作,仿佛挠在人的心头。接着,他从红色绸海中一点点升起,腰枝伴着慢慢奏起的旋律有节奏的摆动着,带动着腰上的铃铛一下下地加重撞击的声音,奏乐的鼓点也由轻到重,变得越来越急。突然,鼓声停下,这舞者正以一个极美的身体弧度定格在红绸海波之中,场内静得只听见那些仍未停下的铃铛清脆的声响。
忽然,锣鼓笙歌统统疾奏起来,那金色的身影随着这乐声开始在红浪翻涌中急速旋转,金色的外袍开始由舞者的头部被一点点剥落,在他的手中随着节奏扬起,变成了表演的一部分,金红翻涌中,舞者身着白色纱衣、身系金色铃铛,每个关节似乎都在他的带动下律动起舞,令人难以错目。
如果不是谷临风早有心理准备,恐怕他实难认出这妖娆多姿的舞者就是云佩!
他鲜少涉猎风月场所,虽然听徐郁青说过云佩从前是个舞伎,却未曾想他竟有如此风情。动容之下,心中又难免有些吃味。徐郁青本来就是个公子哥出身,从小虽然在山上长大,但天生骨子里便贪欢喜乐,后来跟着白无患混迹多年,更是对这些声色风月见多识广。
他又怎么会甘心只被拴在一个人身边呢。
“但我也不是要拴着他,”谷临风想,“等他好了,便由他去。”
只不过,自己是已经退不回“师兄”的身份了,所以——
“再别来见我。”
这头谷临风莫名其妙生着闷气,那头云佩献舞完毕,正在刘滨身侧敬酒。
周城港主事一直以来得了过风堂不少好处,周城令自然也是受益良多。此次上头说是来巡查,也不知道到底查什么东西,扣下了云佩和好几家大商行的船,又说不出个一二来。这要搁在平常,商行们上供些打点也就放行了,这位总督办不说怎么罚也不说怎么免罚,让人捉摸不透。这些大商行称得上是周城令的“金主”,虽然平时也摆摆谱,但彻底得罪了也不好办。便踌躇着该如何问清楚刘滨,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于是云佩主动向周城令提出,为刘滨设宴洗尘,他亲身献舞“赔罪”,趁机探一探态度。
刘滨眯着眼打量了下云佩,没发火儿也没接他的酒,转头对周城令道:“你们胆子倒是大,扣下的嫌犯也敢放出来,给我献舞?”
周城令瞅那神色语气也知道没有真触上雷,忙上前赔笑道:“刘总督这是哪里话?您是说让我们扣下这几家商行的船好生查一查有没有违禁,这几位当家人不都是请回来问话的吗?哪里就是嫌犯了?说笑,说笑了。”
刘滨不答,云佩跪在旁边笑盈盈地捧着酒,半抬起眼道:“总督大人难得一见,小人与几家商行老板平日里对您也极为敬佩,一直也没有机会当面孝敬。这次求着周城令大人引荐,一是向您赔罪,是我们不小心犯了禁,给您添了麻烦;二是要向您表达敬意,其他几家商行那边,也都盼着给您敬酒这样的好机会呢。”
他话说的得体,刘滨受用地笑笑,终于接过了酒喝掉了,甚至挥挥手示意了一下,云佩便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他身侧为他添酒布菜。
第52章 晚宴(下)
谷临风离得较远,乐舞声又嘈杂,听得断断续续。倒是见云佩应对自如地周游于几人之间,看来并无大碍。
又喝了一阵酒,刘滨状态也飘飘然起来,大约听得他无所谓地道:“说与你们听也无妨。近日有两名贼子由西南一路逃窜,听说走了水路北上。若是在各口岸让他们钻了空子去,我们的颜面往哪里搁?当然了,洛城港务向来查得极严,我不担心,就来看看你们底下认不认真了。”
周城令连忙再次三番保证。
这番话云佩听了自然不信,探身借着添酒,露出些委屈情态:“总督大人一心为公,小人十分敬佩。只是这次查贼人,查到小人家的船上,实在教人不安,担心是哪里被贼人钻了空子,还请大人指教。”
在众多商行的船只中,云佩的船并无被查出任何违禁品,他出身又简单:一个舞伎被原过风堂堂主收养,后来继承商船经营生意,本人连武功都不识。刘滨下午查了一遍,又见他本人如此媚上情态,便不再放在眼里,摆摆手道:“你那过风堂不要与江湖人走得太近,自然就不会惹麻烦。若不是有人报来说你们与那什么盈香楼来往密切,这次也查不到你的头上。”
云佩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神色,身体朝着刘滨前倾过去,微微抬起下巴,故作疑惑道:“总督大人可是在说那名满南北的酒楼盈香楼?这小人便要叫声冤枉啊。这家酒楼遍布南北,无欢酒最是有名。做船行的哪个不想与他们家做生意?小人只是帮他们运酒到南方,万万称不上来往密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