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动静忽然打断客房中的场景,裴恭后知后觉,这才发觉自己的神思似是有些飘远了。
他这才借着余光,朝周围细细地打量一圈。
裴恭即便闲散,倒也非不学无术。他一身功夫是自幼被梁国公和两个兄长敲打出来的,虽然未曾和父兄一样戍边参战,但以一当十绝非虚谈。
眼下的区区县衙差役,于从前的他而言,本都不会放在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麻烦。
只是眼下被他惯用的雁翎刀已是毫无踪迹,他单枪匹马落在香海镇,身份文牒还丢得巧之又巧,局势处处与他皆是不利。
再想起出京前裴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惹祸”,若是将衙役不管不顾一股脑地揍翻,只怕祸事会惹得更大。念及此处,裴恭握紧的拳便在难敌的四手面前,下意识松弛下来。
即便裴恭是个傻子,此刻也该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
他只得自嘲似的冷笑一声,他从京城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香海,初来乍到便要吃这么一剂大挂落,香海这地方着实是不简单。
“笑什么笑?”围涌上来的衙役将他死死抓住。
“你们香海镇可真是好大的规矩。”裴恭嘲讽道,“不知出入香海,街边闲聊,犯的是哪桩律法?”
“爷说你犯法就是犯了。”
“你冒充锦衣卫官兵,还敢跟衙役拒捕……”
“嘿,你个刁贼还敢瞪老爷?明天过了堂,非将你这眼珠子挖出来。”狱卒撂下两句狠话。
“怎么着?拿你就拿你,还拿错了不成?”差役看着裴恭毫无畏惧的神色,不由得一时来了阵气,正要伸脚一踹,好好给这不识好歹的“盗贼”一个下马威。
不料反被一旁的差役勾住肩膀。
“盗取官银的都拿到了,死在眼前还敢大言不惭,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莫要横生枝节,早点拿回去,咱们也好下衙喝酒去。”
几个差役一拍即合,连推带搡地把裴恭扯出客店直押进大牢。
时令早已经是深秋,牢里毫无遮蔽,容着夜晚的冷风肆无忌惮地窜动。
裴恭几刻前还嫌弃客店里的床单油渍麻花,转眼就只剩下有满地散发着尿骚味的枯草为伴。
梁国公府出身虽然富贵,但儿子和女儿总归不是一个养法,裴恭见那牢狱的模样也不少,但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见到眼下这样的大狱。
毕竟他记忆里的刑部大牢宽敞明亮,督察院狱更是单人单间堂皇富贵,五城兵马司狱里关些小偷大盗,也至少是干干净净的。
眼下这香海县衙的大狱让他一度怀疑,在被方岑熙找到之前,他能先被这儿的味道给熏死。
裴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却也只能掩着鼻子随意打量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