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拳拱拱手,熟络地唤声“大哥”,随即推心置腹道:“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倒也无事,只是跟我们一道儿出公差的有个文官。”
“那郎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半点帮不上忙干活,偏又是我们上头派下来的。”
他说着视线便瞥向方岑熙,却又如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
裴恭蕴出一脸苦相,故意压低声音:“这文官折腾我们一路,尽数只会拖后腿,若不是他我们早已经回了京城。”
“如今他实在是走不动,我们便也只能由着他,实在不敢让他有个好歹。”
“不然人家回去笔杆子一扛,告几句小状,我们哥儿几个全都得玩完。”
农户抬头,果见一群练家子似的人中间夹了个单薄文弱,风度翩翩的郎君,一看便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模样。
原本站在后头的方岑熙本还目不旁视,此刻却好似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迎上了农户打量的目光。
他弯唇露出个轻笑,随即格外配合地揉揉额角轻叹口气。
只见他踉跄两步靠倒在裴恭身边,病怏怏咳两声道:“裴大人莫要强求,我还能走。”
“大哥若是有难处没法通融,你不是正好省下了方才说要重谢农户的那个银锭子?”
言罢,他似有所指地瞄向裴恭腰间的钱袋。
那视线便引着农户也一道看过去。
一唱一和,假戏真做。
裴恭笑着咬咬牙根,又不好直接否决。
他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明明都已经压低了声音,怎么方岑熙还知道他在背后说坏话?
裴恭只能自讨苦吃,掏了银锭子出来递给农户:“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裴恭手里的银锭子虽小,却也足有五两。
够一个普通农户家大半年的生计。
开门的男人眼里顿时亮得发光,将门彻底敞开,迎祖宗似的将一行人带进院子:“官爷快快请进。”
“今儿是十五,家家户户按理儿都不该开门的,我是看着这位先生劳顿,着实可怜……”
方岑熙便也轻笑:“多谢大哥慈悲。”
男人转身,干脆利落地将一行人引进门。
方岑熙转瞬便站直身子,半丝儿也没了方才那文弱样,只瞧着裴恭挑衅似的挑起眉,笑吟吟在眼角弯出个得逞的弧度来。
裴恭吃瘪地撇撇嘴,却又不好大作,只能自嘲地嗤笑一声,也跟进那农户进门去。
乡下小院不比京城,院中扬着尘土,四下几乎没有陈设。
裴恭先前连香海县城的客店都嫌弃,如今自然更是隐隐皱眉。
不过接受过县衙大狱和家中变故的洗礼,他如今早已经学会了“隐忍”。故而即便心中嫌弃,他也只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往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