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岑熙将裴恭的错愕尽收眼底,眸色便又漾出往日一般的温和:“这也无甚奇怪。”
“表字不过是个称呼,也不是非有不可。”
“不行。”裴恭抓住方岑熙的袖口,煞有介事地质问一句:“我都把表字交代给了你,你总得拿点东西来还吧?”
“没表字可以,那你小声说说,你小时候尿没尿过床?”
方岑熙:“……”
“不曾。”
裴恭眼疾手快,径直挡在方岑熙前头:“你当真没有表字?是不是骗我?”
方岑熙依旧惜言如金:“没有。”
裴恭咂舌:“那你父母亲眷怎么叫你?直呼名字,难道不别扭?”
方岑熙轻垂下眼帘:“我父母亲眷早年皆已过世,亦无兄弟姐妹。”
裴恭哑然。
他发觉自己好像牵扯起了一个有点糟糕的话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方岑熙见状,倒是不甚介意,反而坦然道:“三爷若是不嫌,叫一句正名岑熙便可。”
“在我们建州,也有人会这么叫。”
“建州……”裴恭记得,方岑熙是建州生人,奈何他这土生土长的顺天人对建州实在不甚了解,便也只好盯着嘴角因天寒而生的白雾。
“如今倒是冷得厉害,偏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连顿早膳也没得吃。”
“你在建州时,都爱吃些什么?”
方岑熙轻声应他:“花生汤,太平燕。”
“建州府衙外有家员外楼,太平燕最好吃,还有三坊巷的巷头,有一对夫妻卖花生汤,只要两文钱……”
方岑熙的话说了半截,转瞬戛然而止。
刚才那一刹他怎么忘了,那些原本鲜活美好的人和事,早就已涂满血色,不复存在。
他和裴恭说起的那些事,猝不及防地撕开了最不堪的回忆。
裴恭见状,只以为方岑熙是思乡情切,故而无语凝噎。
他便大方安慰道:“不妨,以后定还有机会去建州的。”
裴恭记得,方岑熙是天化三十一年生人,比他小两岁。只是那时他没想过,方岑熙会是孤苦伶仃流落一个人流落在世间。
他虽是被父母和两个哥哥捧着长大的,却也知孑然一身的不易。
裴恭小心翼翼打量着方岑熙的神色。
“你就拿我当你亲哥……”说要又好像自觉占了小方大人的便宜,于是沉声加了一个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