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艾回了京,升了职,纸醉金迷和觥筹交错的日子,渐渐环绕着他成了常态。
昔日的担忧,也随着时光流逝彻底烟消云散。
可如今为什么会又多出一个方岑熙?这个人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勾起他心底里那埋藏已久的最后一丝不安?
赵俊艾眼角一跳,言语忽又激烈出几分:“翻案,翻案。”
“他要翻得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你倒是气定神闲,到时候还会有你我的什么好日子过?”
钱兴同瞧着赵俊艾焦急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定一定。”
“你瞧瞧你,哪有个三品大员的模样?”
钱兴同信手搁下装过鱼食的盘子,拿着绢丝帕子擦了擦手。
“该说的话,昨日的‘方廉’都已经同他说过了。就算他察觉到异常,又能如何?”
“我给了他一个因为意外偶然幸存的爹,让他的委屈和苦楚有处可诉。还能给他梦寐以求的清白和荣耀,让他登上万人敬仰的高台,将被从前鄙夷辱骂过的人跪着赞颂。”
“他那个爹又没让他去烧杀抢掠,不过就只是去找当初建州倭乱的那些证据,一切都只是为了翻案,都是理所当然。”
“而最后,建州倭乱定同你我无关,屠城的是倭寇,卖城的另有其人,一切都办干净了。他得到了他的父亲和清白,咱们得到了安稳宁静,只会皆大欢喜。”
“即便他能觉察这个真相未必是真相,他心里就会贸然接受事实么?他真的想再失去方廉一次,真的想重新被人踩在泥里做一辈子大理寺的毛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吃了苦,才会知道甜来得不易,流民遭了战乱,才会宁做太平狗,“你把灯给他,他怎么还会想回到暗无天日的夜里?”
钱兴同笑得不以为意:“赵尚书,为官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懂,人性说破了天,终究也不过是那么点子东西?”
“先前的曾哲,樊天和,哪一个不是忿忿叫嚣着公平正义,恨不得将你我咬烂撕碎,可最后又是什么结果?”
“我说了,人活着,要有目的。”
“只要能投其所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就会将你奉作神明福音,怎么还会再跟你作对呢?”
“到时候他疑了你我又能如何?他找不到证据,也不会想找到证据。”
钱兴同弯了弯眼角:“十三司的内卫就很可怕吗?”
“这满朝的文武,到处是你我的人,他们难道不就是另一座‘十三司’?”
赵俊艾瞧着面前满眼悠哉的钱兴同,忽然觉得这天地间的山棱河水,仿佛瞬间都化作了星罗棋布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