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东西,有钱兴同受贿的账目, 有誊抄成册的建州军案,有当年核对不上的军饷册目, 有钱兴同吩咐樊天和伪造军机的书信, 甚至还有那封像极了宣府军机的通敌信笺……
这沉甸甸的一盒子,全都是钱兴同昭然若揭的罪证。
其中不乏许多他先前绞尽脑汁, 也始终没能得到的东西。
裴恭直翻到最下头, 终于见得里头搁着那块他最为眼熟的牙雕——
是方岑熙总拿着的, 看起来像是当初从建州带出来的。
至于当初在甜水巷,被他摔出来的那条裂痕,已经不知是何时找了能工巧匠,修补得完好如初。
如若不拿近到眼前仔细打量,几乎已经再看不出这牙雕上曾有过一条裂痕。
裴恭轻轻抚过这牙雕,便觉得东西油润光滑,显然是因为方岑熙爱不释手,在先前的十几年间,一直把玩的结果。
这牙雕的每个细枝末节,都被方岑熙一遍又一遍,抚过无数次。
此时留在裴恭掌心间,仿佛还能感受到方岑熙指尖的温度。
可这一贯是方岑熙的宝贝,此时骤然被旁的人交到裴恭手里,裴恭难免忧思惊虑。
他知道,方岑熙这是将赌注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可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却隐约带上了一种“托孤”的意味。
裴恭脑海深处某些往事,在这一瞬顿时都被牵到了眼前。
他如今一刻也不能再迟疑了,必须尽快寻见方岑熙的踪迹。
裴恭当即奔回梁国公府,正迎上老爹梁国公出宫归府。
裴恭的满满整盒子证据,一时将老爹和大哥都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见过钱兴同在菱花阁受贿,那里定然还有猫腻。”裴恭皱了皱眉头,“要动钱府,不能漏了那头。”
他很清楚,如今已经到了摆清冤名的时候。更何况,方岑熙还很可能就在菱花阁里。
时间紧迫,裴恭多一刻也不欲浪费。
梁国公将盒子扣住,沉声看向裴宣:“老大,去指挥使司找人,跟着老三一起。”
“午后进宫,有陛下便宜行事旨意在手。”
“别人给裴家泼了脏水,如今该洗了。”
裴恭得了老爹的许,拿着大哥裴宣的手令,先一步回锦衣卫指挥使司找人,调兵点马直往接应。
而裴宣这边,便径直围了菱花阁。
夜色才刚刚拢住京城,街巷里四下,还满是欢快又轻松的气氛。
谁也没有料到,宴酒正酣的菱花阁,会骤然被锦衣卫彻底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