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你,真好;
村子在大年初一是不兴去别人家拜年这一习俗的,从白降记事起就被爷爷灌输这一理念。
但在路上遇到村里的长辈,他还是会恭恭敬敬地问候声新年好。
院前种了两棵香樟树,推门而入时,还被茂密的树枝遮挡了视线,把树叶撩开,才瞅见白露提了好几挂改刀切成长条的五花肉「吱呀」一声从晃晃悠悠的木门里出来。
“回来了?”白露双手提着肉,也没法招呼他,朝内屋一抬头,“你爷爷在里屋祭祖呢。”
白降也没闲着,放下牛奶和面粉帮她提肉,院子里摆了一顶大瓦缸,还在袅袅地冒白烟,呛得他眼泪直流。
白露不忍心,摆手让他进屋吃点东西,反倒被白降推进门去:“妈,我来就行,你歇着吧,你身体不好。”
瓦缸上架了好几根手指头粗的钢管,白降耐着性子,眯着眼,侧着脑袋,把五花肉一条一条往上摆时,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从里面喝出:“撒手!”
老头子手里的松枝往地上一撒,一巴掌呼他手背上,还装腔作势地往他屁股后头踹了一脚:“我连松枝和柚子皮都没往里头搁呢,熏个屁的肉,不会帮忙就去屋里呆着享福去,瞎捣乱。”
松枝均匀地往里头撒,老头子又剥了几个柚子,往里面加了柚子皮提香。顿时,缸底浓烟四起,还伴随着松香和袖子的清香。
老头子谨慎地挥手,鼻子吸了一小口烟,点头示意后,白降才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五花肉一条一条架好。
熏肉是村里的传统吃食,熏好的腊肉在密封条件下能保存一年时间,且风味犹存。
老头进里屋洗手时,白降才抱着一箱牛奶推给他,老头手一推,丝毫不领情,片过他往卧室去拿保温杯接热水。
白降从小是被老爷子一手带大,老头什么德行他门清。
赶在老爷子出门时,他脚一回踢,门自行合上,挡在面前,举着一箱牛奶:“新年快乐,老爷子。”
老爷子扭头从柜子里抽出一个衣架,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他身上抽,还一脸没好气地骂:“你怎么不去照顾许家那位小少爷,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纡尊降贵干什么?走走走!滚远点,这些不干不净的外国货我才不稀罕。”
白降突然跪地,做悲痛万分状:“孙子有罪,你打我吧,如果你不解气,那我就一跪不起,也算是大年初一给您拜年了!”
一听这话,老爷子手上的衣架子抽得更狠了,手脚并用地打:“起来起来!真是怕了你了。”
老头子松了口,他才笑脸相迎:“爷爷,你也一把年纪了,跟人家17岁娃娃置什么气啊!再说了,人也是许商晚的种,算起来也是你孙子!”
这话老头子一听就炸了锅了,一巴掌打得他胳膊啪啪响:“我可没那个福气认这种金窝里出来的孙子,折我的寿!”
两人寒暄了十来分钟,白降好说歹说,老爷子才算是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老爷子从腊月二十九开始心里就一直窝着火,为了他宝贝孙子在秦家过年这事和白露前前后后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从小白降就和老头子一起过年,一家人虽然少了许商晚,但也算是能过个祥和的春节。
没想到这年越过越回去了,连孙子都没了。老头子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和白露一个女人也没什么话聊,自然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撒。
白降帮忙抻面,老爷子看白露包饺子时,看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没忍住又开始碎碎念:“你不是在别人家做保姆打零工嘛,我早上卖点豆浆油条,要是钱不够,大不了我中午摆个摊去卖煎饼馃子,办法总归是人想的,小降一直在秦家四处被打压,我觉得不合适。”
空气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