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不知的,是于她离开不久后,狱中的陈沧再度见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他与陈夫人唯一的爱女,陈宝筝。
“爹爹……”陈宝筝扶着监房外的立栏,轻声道:“我料得没错吧?阿娘想出卖您。”
监房之中,昔日风光体面的吏部尚书,亦是未来国丈,此刻却囚衣垢面,颓然靠壁。
良久,陈沧才道:“你阿娘她……越发清减了。”
“生怕受你牵连,怎么会不清减?”陈宝筝声音含讽:“可要不是她干过的污糟事,那野丫头怎么会找上门去,令九王爷对付爹爹,还令舅父不愿救爹爹?”
“筝儿!”陈沧皱眉侧目:“九王爷对付为父,不过因朝堂纷争罢了,休要迁怒于你娘。”
陈宝筝被这声低喝吓得缩了缩肩,不由喃声:“爹爹到现在还心软么?她骗您多年不止,还打算拿您的命保她的命……”
陈沧视线煞住,唇线亦紧紧绷了起来。
眼见他这幅模样,陈宝筝双目泛起泪光:“爹爹可知道女儿如今在东宫过的是什么日子?太子殿下现在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戴府那个贱婢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若哪日皇后娘娘将那事公诸于众,女儿还哪来的颜面活着?”
被女儿的泣诉牵扯着,陈沧自惘惘然中回神:“太子殿下可知此事?”
“女儿不敢让他知道。”
“那你如何能确定,皇后娘娘已知此事?”
“女儿问过身边人,千秋宴那日带去凤驾前的,确实是求助袁氏的那个,不会有假。”提及这事,陈宝筝有些急切起来:“爹爹而今也知道阿娘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过去,她不过是个心肠歹毒的妇人罢了,死又有何辜?”
到底是同床共枕且爱了多年的妻,陈沧仍有不忍:“就非要,非要对你阿娘下手么?”
看出父亲的松动,陈宝筝眼珠急闪:“她要没了,舅父肯定会悲痛,也自然会与那野种生隙。再者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仁慈如皇后娘娘,恨她如袁氏,都不会非要翻那些旧案子的。”
停滞片刻,陈宝筝耳尖发烫,低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爹爹,我应该是怀孕了。”
乱草窸窣,脚链咣唧作响,是陈沧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筝儿?”
陈宝筝仍旧半埋着头,声音颤颤:“只要阿娘的事情云消雾散,这个孩子会替我保住太子妃的位份,也会令太子殿下不放弃爹爹。就算罪定下来,我也会去求陛下放爹爹一条生路的。”
话毕,她抬目与父亲对视,眼中带上了切切的乞求:“难道爹爹为了个想要害您的女人,连女儿和您外孙的命都不顾了么?”
陈沧呼吸顿住,有如被钉在原地。
宦场沉浮,登高有时,跌重亦有时。锒铛入狱甚至人头落地,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枕边人的欺骗甚至算计,却最让他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