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要从何处开口呢?”祺凰声音里一点嘲弄。
“算起来,我这近千年来都是替这他的身份,做着他该做的事。你可知我的本体是什么样的?小荷叶。”
“你难道同我一样,是什么化形来的不成?”北离不解。
“确实,不过你本为植物,天然为生灵,而我确是一把利器。当初帝父升格为神,是女娲娘娘破例将一根神骨植入帝父体内,帝父有了烛阴后本意日后传天帝之位给他,又恐怕他一人面对神界与凡间阻碍重重,便抽出娲娘所赠神骨,削为短剑,投于业火锻造十年,化形为人,愿其太平年可伴天帝左右,君侧无奸佞;兵马动则为天帝先锋,以身为刀刃。只是后来烛九阴不愿承袭天帝之位而要自立门户,我才成了神界储君。”
往事回首时不仅感慨,少年时候兄弟四人亲密无间,他生来虽有神子身份,却还有臣子责任,又被冠上“利器”之名。
时刻绷的紧张,烛九阴便躲着帝父与应龙阿娘的眼从人间拿来佳酿,兄弟姊妹四人就在躺在偏西的星河云层中当一阵无所忧愁的凡人。
“你就是那把短刃?祺凰。”北离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嗯。”
“那十年,疼吗?”小荷叶放软声音,像是犹豫了很久才问出来。
疼吗?怎么不疼,业火灼身是神界最大的酷刑,历来神仙几个时辰便会灰飞烟灭,只有他浴火而生,甚至可以执掌这团烈火,从此见他者莫不叹服,莫不敬畏,莫不同情,莫不疏离。
提起业火仿佛是他的荣耀与资本,兄弟姊妹也好,应龙阿娘也罢,神界乱了千年,磨砺也就是实力,过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将过往做谈资,却没人问过他会不会疼。
祺凰一时竟然破防,不知要怎么回应身前的小孩。
祺凰的沉默让北离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毕方火浅浅一灼都让他失了方寸,十年锻造,有灵之物怎么会不疼呢?
他连忙找补,“若你日后再疼,有我渡灵气给你,生道灵气温和愈伤,我好生修炼着,你便不会再疼了,祺凰。”
你便不会再疼了。
“哦,这样听来日后我也是个有靠山的了。”祺凰拿一点揶揄压下许久许久未生的酸楚,“有北离神尊护着我,我可好生放心呐。”
北离想想昨日在毕方和祺凰面前的狼狈,听着祺凰的调侃,有一点不大好意思。
稀奇,原来叶子也会红耳根子,身后祺凰殿下心胸宽似海,一点感怀早已过去,为这小小发现新奇不已,直勾勾盯着眼前少年的耳垂。
直至暮色渐晚,直至那一点红褪去。
两人一鸟就在这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中一路向前。
“我还不曾同你讲过七十二家神尊吧,小孩。”
“什么意思?”
“天上索然无味,神仙纷纷下界在人间划起地盘,甚至抓取凡人与灵兽为奴仆灵宠,并化作奇异形状,以山神自居,享祭祀美物,还有凡人敬畏与尊崇。如此派系,总共可算作七十二家。”
“可怜凡人,好好过着日子,遇上这无妄之灾。”
“可不就是,先说西山一派……”
北暝殿上空旷寒凉,似乎经年大雪不化,仅有的一个卧榻上银发男子着件红色单衣,怀里抱着一只蜷成一团的小白狐狸,头顶与发色相同的银色龙角熠熠生辉,听见来人脚步,懒懒翻身,连眼睛都未睁。
“烛君,有报。”来人看着似乎是个极好脾气的富家公子,单膝跪在烛九阴身前也是不卑不亢的,低头时候颈上挂着的一枚白色棋子顺着怀漏了出来。
“讲。”
“昨夜在西山一脉有人收了只毕方。”
“帝俊?怎么,养死一只再来一只,还真是锲而不舍。”怀里的小白狐狸听见‘帝俊’二字,抬头低低的呜咽一声。
“他恐怕没这样的好运气,是您的一位故人。”
“故人?”榻上人睁开眼,银眸里一点不太真诚的笑意,一手抚着狐狸崽。
“若说故人,那还真不少,无启,可别让我猜。”
“四神殿祺凰,训了只毕方,还带了个清秀少年。”
“我那板板正正的弟弟莫不是也开了窍,游山玩水还要佳人在侧不成?”
“烛君,那孩子我感觉的仔细,是个修生道的,只怕资质不弱于我,化形未有三月已可以使毕方起死回生。”
“生道,有意思,好生留意着,来日该去好好瞧瞧才是,说起来,少昊大哥新婚燕尔,我这个做弟弟还没备份贺礼呐。”榻上人再度阖眼转头。
大殿唯余寒凉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我们的反派小哥哥烛九阴出场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