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上次问老师,问她还作画吗,已经改名为陈樱的老师回答她,好久不画了。
明明那么有天分的一个女人,却被囚禁为笼中鸟,养成了金丝雀,几乎不再提起手中的画笔。
未免叫人觉得可惜。
她原本应该有更高的造诣。
想到这里,宁桃对奚薇的怨愤便又多了一层。
许丽又问起宋暖阳的艺名,说想上网搜搜,看看她这些年的成就,宁桃却整个人沉默住。
“其实她还不是很知名的画家。”
“那做什么工作那么赚钱?”许丽笑道:“该不会祖上富绰吧?其实她不辞而别是回去继承家业?”
宁桃欲言又止。
许丽看她为难的样子,表情也变得不对劲:“那是什么情况?”
宁桃为难道:“其实她没什么家业好继承的……”
许丽冷下脸:“千万别告诉我她钱多是因为嫁了个有钱的老公,要真是这样你也别跟她来往了。”
“不是不是,主要情况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慢慢说啊。”
宁桃嘴巴张开又合上,好久才憋出来一句:“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许丽:“……”
真是扫兴。
不过扫兴的是自己宝贝女儿,她能怎么办呢?
等做完头发后,天已经黑下来,不放心的宁健昌打了电话过来,又絮絮叨叨了好几句,最后被忍无可忍的许丽给直接挂断。
“先不管他,你不是要看暖阳的遗物、不……现在不能说是遗物了,应该说是礼物,我带你去看,都好好保存着呢。”
那是个空房子,平时当仓库用,里面特意留出来一间,放着宋暖阳当年寄过来的画。
宁桃小心地抖落灰尘,扯掉上面的白布,慢慢将箱子打开。
最先入眼的就是一副雨后梧桐。
那笔法格外洗练,把树枝画的错落又穿插有致,配色也极为大胆,合在一起却并不突兀,反而有种别致融洽的美感。
宁桃慢慢看着,打开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那还是暖阳老师住在这里的那一年。
那年夏天,许丽给她买了崭新的相机,她觉得新奇,就到处拍照。
暖阳老师总是大大方方地给她拍,还主动配合地摆出姿势,可另一个人完全相反。
那个女孩身形瘦弱,总是低着头,从来不说话,长长的刘海没过了半张脸也不肯去剪,以至于宁桃努力回忆,也记不起她的样貌。
然后有一天,她终于捉住了那女孩,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她就把相机递给旁边的宋暖阳,活泼又雀跃地道:“老师,快来帮我拍照片。”
宋暖阳笑着接过照相机,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因此定格。
画面里,茶几旁,宁桃搂着女孩的脖颈,仰头笑得明媚又飞扬,但那女孩仍然拘谨不安,她手指攥着,嘴唇抿着,头比以往更低,看起来比宁桃还要矮半个头。
宁桃怔怔地看了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又盈满了眼眶。
她将手指移向女孩的脸庞,那肤色并不白皙,泛黑又粗糙,右唇下边还有个清晰的水泡,连下巴上也带了个青春痘。
宁桃忽然就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语气轻松:“小时候确实不漂亮。”
“如果真是这样,那至少说明在这点上你没有骗我。”
“你这孩子,在那里嘟囔什么呢?”许丽凑过来看,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唉,这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哑巴,你还记得吗?她也怪可怜的,亲爹酗酒,亲妈又是个疯子,后来她失踪了,家里都没人管,还是我跟你爸去报的案。”
宁桃把照片收好,小声说:“有没有可能那不是她亲生父母呢?”
许丽没听清,就问她说了什么。
宁桃改口,问那对父母怎么样了。
“那个喜欢酗酒的牛老三,好像是酒后猝死吧,说是有天夜里喝的不省人事,一头扎在马路牙子上,人就那么没了,不过要我说,也真是活该。”
“他那个疯子媳妇儿倒是被人接走了,说是什么远房亲戚,总之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妥善安置了,也挺好。”
“至于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反正这么多年没再见过,”许丽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当时是你好心,非要把那孩子带到家里来,要我说,她爸都不管她,我们还管她做什么?倒是让她白吃白喝白住了大半年,结果呢?人直接没影了。”
“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怎么了,要是没出事,应该回来看看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对她那也是有恩情的。”
宁桃忍不住开口:“说不定她已经报恩了呀。”
“什么时候报恩了?你梦里的报恩?”许丽失笑:“算了,就当给你积德行善了。”
宁桃想到了陆风晚藉着吴求的名义给砖厂送来的两百万,不由得欲言又止。
但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可以晚开口,因为现在说了也没用,但有些事是真的不能拖了。
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该摊牌的也应该在此时摊牌。
回到家以后,许丽跟宁健昌说了宋暖阳其实还活着的事。
宁健昌倒是反应平平。
当年宋暖阳在的时候,他想着要避嫌,所以两个人连熟识都算不上。
不过看着妻子女儿都开心,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而就在家里氛围祥和,看起来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宁桃清了清嗓子,投下了一枚炸\弹。
“爸,妈,我要跟你们说个事。”
“什么事啊?”夫妻俩齐齐望过来。
宁桃被那样的视线看得有点怂,但她还是挺直了腰背,一字一句道:“我,宁桃,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