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过得确实比在村镇中好了许多。
林梓茂看着自己在右相府里不大不小的闺房,和身边三五个专程来伺候她的婢女,对爹爹的感情又高了几分。
只是,要是爹爹能经常去找娘亲就好了。
听这几个贴身婢女说,爹爹的右相府里有好多位姨太太,那日刚入府时见到的就是爹爹近日来最宠爱的姨娘。
林梓茂本不把这些当回事儿。
在村镇中,知县老爷家里也有许多姨娘,只是到底还是知县夫人做主。若是夫人不开心了,那姨娘也是要被打发出去的。
可是又过了些日子,小小的林梓茂便隐约觉察到些许不对劲出来。
为什么爹爹明明时常留在娘亲的房里,娘亲的双眼却总是红肿?
又为什么这些婢女们,时常用同情混杂着些许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和娘亲?
直到几日后,林梓茂第一次参加了京城贵女宴会后,她才明白了那些婢女眼中的同情,从何而来。
那是皇后母家姚氏发来的请帖,说是久闻林右相在京外有一嫡女,秀外慧中,久闻其名不见其人。
自前些日子林右相将母女二人接来后,京中贵女无不期待着与林右相之女结交,因此才办了这宴会,特意请她前去。
林梓茂乍一收到请帖,欣喜若狂。
那可是皇后的母家啊!村头的伙伴们连知县老爷家都没去过,更不要说与皇室之人有什么接触。
欣喜若狂的林梓茂一路小跑拿着请帖就去了娘亲的房里。
爹爹也在娘亲的房里。
林梓茂悄悄探头从窗户朝屋里看去,只见爹爹背着她站在屋里,娘亲似是坐在他的前面低头不语。
可能是爹爹和娘亲又有什么要事吧,林梓茂压抑着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极为懂事地退后几步,想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屋里传来爹爹暴怒的声音:“你怎么就不懂!若是没有这笔钱,我的官位就保不住!林家也摇摇欲坠!”
“若是没有了我,没有了林家,你留着这些银两珠宝还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高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派人把你从村上接来!”
林梓茂的脚步顿时停住,她满脸疑惑诧异地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快些远离父母的争吵。
娘亲明明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带来了京城,林梓茂陪着娘亲整理的,有好几大箱子呢。
明明娘亲在乡下的时候也说,这些珠宝首饰一半要带给爹爹,一半还要留给自己做嫁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够用了?
踌躇一瞬,娘亲的房门猛地从里被拉开,林梓茂有些害怕地看着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的爹爹。
“你怎么在这儿?”林右相看见林梓茂瑟缩的样子,浓眉紧蹙,心情愈发烦躁。
林梓茂双唇微颤,脸色苍白地朝后退了几步。
半晌,她才声如蚊蝇般啜嗫回道:“姚家,姚家给我下了请帖……请我去赴宴……”
林右相眉头颇为诧异地一挑,伸手夺过林梓茂手中紧紧攒着的请帖,打开粗粗扫过。
姚家毕竟是与皇室有关,林右相皱紧眉,眼神犀利落在请帖末尾姚家嫡女的名字上。
对右相府帮助不大,这个女儿带过来也没什么出息。
林右相嫌恶地将请帖扔回林梓茂怀中,冷淡道:“要去便去吧,问你母亲要点银钱,买些首饰新衣打扮一下,别丢了右相府的脸面。”
说罢,林右相看了看林梓茂身上明显是新做的大桃红衣衫,重重从鼻孔哼了一声后,甩袖离开。
爹爹还是关心自己的。
林梓茂没有看见林右相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一心以为爹爹只是担心自己在宴会上失仪。
欢快地应下,林梓茂走进母亲房里,高兴道:“娘,你看是谁给我发请帖了?”
娘亲的眼眶红肿,在林梓茂进来的一瞬慌忙擦了擦眼角,努力扬起笑关心问道:“是谁给我们梓茂下帖子了?”
林梓茂扑进娘亲怀里,把脸埋在她的怀中喜悦道:“是皇后母家姚家呀,说是请我过去,认识一下京城里的贵女呢。”
她没有见到母亲脸上的尴尬和为难,一心想着要在贵女前好好表现,不给爹爹丢脸:“爹爹说,要您给我打些新首饰呢。”
皇后的母家啊……那便都是达官贵人,这必然要打上好的首饰和新衣了。
想起那已经全部被林右相拿走的几大箱嫁妆,林母咬咬牙,拿出枕头底下最后一笔银钱塞在林梓茂手里:“那你便去吧,不要让别人以为我们林家小姐买不起首饰。”
厚厚一沓银票落在林梓茂手中,她眉眼带笑认真对着娘亲道:“娘,我一定不会给咱们府丢脸的。等以后日子好了,便让娘也买上好的首饰!”
等以后日子好了……
林母怔怔地看着林梓茂笑颜如花的模样,思绪飘远。
在乡下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日子会好的,夫君定然会来接她的。
可眼下到了京城,嫁妆都补贴完了,夫君却还是不愿意多看她几眼呢?
这日子,还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