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草草把里衣套上,把被官兵丢在地上的长剑捡起来,一抬眼时,便对上郭孝诧异的目光。
“醒了?”郭孝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丝毫不在意他流露出杀气的眼神,径直走进来,然后把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甄尧这才注意到,郭孝手上拿着的不过是一些吃食。
他一语不发地把衣服全部都穿好,等那阵窘迫的感觉退去,他才上前道谢:“多谢郭兄救命之恩。”
甄尧心生感激:他被官兵抓走关进狱中,便是有罪在身。况且他昨日不明不白地回来,又受了伤,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帮他包扎治伤,还抓了伤药回来··········
郭孝道:“长安这段时间会乱起来,你暂且在谒舍里养好伤。”
甄尧狐疑道:“郭兄为何不疑惑我为什么受伤?”
对方虽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甄尧却有一种对方已经了如指掌的感觉。后者望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却已走去门外。
不知为何,郭孝转身时叹息的模样让他有些歉疚。
对方毫无理由地救了他,他却还对他产生怀疑。若要害他,昨夜便已经下手,何必等他清醒。对方那番品貌,自是一派真君子的做派。
甄尧低下头,转眼便看见桌子上的那几贴伤药和吃食,心里的愧疚更甚。
时日易过,恰如郭孝所说,因为董卓身死,长安城内发生了极大的动荡。一方面董卓的党羽被全部清除,他麾下的那些西凉兵也是改编的改编,遣散的遣散,一些将领被捉拿定罪。
司徒王允与吕布合谋铲除董卓,受到天子的封赏。王允录尚书事,总朝政,而吕布任职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
同时,甄尧昨日在太师府中的行为,也被人所知晓。能够在太师府刺杀在董卓,并且能与吕布交手逃生,足见其胆识武艺过人。
朝廷封刺杀董卓者为宁朔将军,封亭侯。
甄尧知道这个消息时,尚有些犹豫不决。刺董为的是名利,但如今有封赏时,他却并不想要。
他的伤并不致命,这几日悉心调养也已好了七七八八。这日过了半天,甄尧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长安。
他利落收拾好了行李,背上长剑,走出房门后在郭孝门前站定,犹豫是否要去道个别。对方这几日大多时候闭门不出,甄尧也极少见到对方,更别说说话了。
甄尧叹了口气,从盘缠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用麻布包好放在门前,算是聊表自己的感谢之情。若以后有缘,定要报答。
他站起身来,转头就下了楼梯。甄尧走得极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打开的房门。
出了谒舍,街道上是寥寥无几的几个行人。秋风扫落叶,日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几瓣花从草丛飞扬而来,甄尧伸手捻住,转了一圈又把它放飞。
他意欲买一匹马来,出了长安城后继续游历。
一匹马的价格很便宜,却是好马。他一人牵着马,走到城门口,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或是感觉,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一人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甄尧眯起眼睛辨别,却见那人已经迅速赶了上来。
“尧弟!”这人不是谁,正是郭孝。
出乎他意料的,郭孝丝毫不介意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而是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抛向他。甄尧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留下的二十两白银。
“孝以为自己与尧弟是君子之交,却不想在尧弟眼里,孝竟然是这般人?嗯?”他笑得洒脱率性,尾音上扬,是一声显得黏腻却带着几分怒气的鼻音。
甄尧连忙摇了摇头,却在看到郭孝笑容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什么,熟悉了之后,他每每对上郭孝的眼睛,总有一种被看得一清二楚的困窘,说不上话来。
“郭兄不是要再长安留一段时间么?”甄尧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却不见郭孝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几日已经够乱了,再等到以后······”
甄尧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又问了一遍。后者却也悄悄转移了话题:“尧弟的玉环甚好,不知是何人相赠?”
郭孝的眼神,不知何时转移到了他脖颈见露出的玉环上面。甄尧下意识地握在手里,手指摩擦了几下,又放下手凭他打量:“幼时家中父母留下的。”
郭孝眼睛微眯,哦了一声也不再继续问,与他平日里那副寻根究底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尧弟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不如把这马让给我?”郭孝摸了摸马的鬃毛,转头看向甄尧。
甄尧毫不犹豫地就将缰绳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