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话了吗?”苑之明红着眼睛的样子特别吓人:“能向我道歉了吗?”
苑松青的意识还没彻底恢复,他看到李一恺在后面对他悄悄使眼色,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干裂的嘴唇笑了笑,他对苑之明用嘴型说了对不起。
麻醉师和护士狐疑地看着这家人,检查无碍后迅速离开。
李一恺在水杯里插上吸管,塞到苑之明手里,不知道该劝慰哪一个好,只能说:“好了,没事了。”
“有事”,苑之明粗暴接过,泼洒出一点水洒到被子上,却还是动作小心地扶着吸管喂给苑松青,同时放话道:“老苑,你以后有的好受。”
一直到苑松青彻底恢复,可以自如说话的时候,他仰靠在床上,又一次对苑之明诚恳道歉。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当然知道你能辩是非,我只是不敢……哎,都是我的不好,是我的错。”
“好假,好事都被你做了,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苑之明抱着手坐在床边,“还要等生病了才说,装可怜。”
苑松青笑着轻咳两声,摇头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做了多少好事,我有这样的病,本来就不打算有后代,但是又碰上你这么健康可爱的儿子,我觉得是我捡到了。”
苑之明哼一声,刻薄道:“我是捡的?”
“哎不是”,苑松青又咳了两下掩饰,然后说:“我一直喜欢你妈妈,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也是我自己的心愿。只是有时候我也想,我强拉着她活着的时候,到底她是痛苦多,还是幸福多?”
“后来我觉得还是幸福多吧”,苑松青看着窗外的树影,“你外公外婆都去世得早,她那两年努力治病想好好活着,都是为了你。”
“她是选在我出差的那天走的,去江边之前,给你穿好了衣服,先把你放在了爷爷奶奶家。”
“她那么厌倦这个世界,但是跳江的时候,衣服里面收着你那时候胡乱涂的一幅画。”
“你妈妈她不后悔生下你,我也很感激她,愿意放心把你交给我。”
……
那天苑松青说了很多关于袁茗烟的事。从前他很少细述这些,是怕苑之明听出破绽,也是为自己逃避。
但也许真的是死里逃生一次,忽然再去想,那些事情终于变轻,袁茗烟的去世不再伴随着内疚忏悔,过去的爱恨不再鲜明,前半生所有的遗憾和不可得都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