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像是没听到,隔着竹帘望向窗外。
天几近全黑了,月亮半边藏在云彩里,半边灰蒙蒙的,周围那圈紫中沁红的晕环异常醒目。
自从嫁进裴家,这是第二次瞧见月晕,上回看这天象离现在隔了多久,她就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夫君了。
按朝廷的规矩,颍川这类近畿折冲府每半年入京戍守一次,为期不过三十天。
从去年下元节算起,掰开揉碎了数日子,足足等了一个冬天,转过年来,匆匆又到了入夏时节。
人,却连半点返程的消息都没有。
究竟因为什么?
她不知道,恍惚间脑中仿佛只剩下那天看到的月晕,大约也是这个时候,这个样子……
“走吧。”姜漓回过神,向后靠了靠。
迎儿还憋着一肚子牢骚,听她语声淡而无味,也不敢再多嘴多舌,探过身去在门口的木杠上敲了三下。
前面的家奴扬鞭催马,车子在一扭一晃的轻颤中又动了起来。
云渐渐散了,天上只剩下一轮长了毛的月亮,薄雾弥漫似的光洒进青石巷,铺泻在那座高墙大宅前。
裴府前后共三重院落,最里面一进住得是裴家祖母。
姜漓下车入府,就紧赶着去问安。
转过夹道尽头的垂花门,刚到回廊下,便望见正厅里灯光晃眼,西厢卧房里反而是暗的。
嫁进门这一年多,裴老夫人的习惯她也大致心里有数,知道这是请了郎中来问诊,倒也没在意。
等走到近处,就听郎中在里面啧声道:“……从脉象看,老太君这些日子怕是心绪又不甚好,上回说过,还是不宜伤神,更不宜动气,否则牵连起病根来……”
“呵,老身命苦啊!儿子含冤去得早,陪着相公流放边地十年,可怜他也没等到平反昭雪的那天,好容易孙子长大成人,又仰赖皇恩浩荡得了官做,以为拨云见日了,谁曾想老天爷又把个灾星送上门来……”
老夫人唉声叹气,毫无避忌的从厅内送出来,一股脑都落在姜漓头上。
她不是头回见裴家祖母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灾星”这两个字,可心还是忽的一坠,像迎面撞上了什么,人懵懵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