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南攥紧手里的皮包,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周与然,人是不可能一夕之间就痛定思痛,性格大变的,那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情节,你难道也拍戏拍糊涂了?我告诉你,你那段时间的所有直播视频,我都反复看了十几遍,明明前一天还痛哭流涕绝望得不行,第二天就立马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模样,还突然开始走神厨人设,你觉得那正常吗?承认吧,你的破绽流露太多,根本不是现在装傻就可以搪塞得过去的!”
“我没有搪塞啊。”
周与然笑了:“我本来就不是从你所谓的“几年后回来”的,我就是我,既没有重回过往,也不能预知未来,你要是不信,我甚至可以发毒誓呢——如果我撒谎了,就让景廷马上死掉。”
“你胡说什么!?”
“至于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性格大变?哦,那是因为我生病了。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想过用死亡解脱自己,就在生日当天,吞了很多安眠药,但没成功,被我经纪人救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些施暴者在电视上洋洋得意的嘴脸,我告诉自己,反正我已经连死都不怕了,豁出去算了。江一南,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绝地翻盘。”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健康。而且你知道,我的那些心结,最后是怎么解开的吗?”
女生弯着唇,朱唇轻启:“多亏了景廷啊。”
“你在说什么!”
“是他帮助我,开导我,安慰我,带我从痛苦的黑暗里,一点点走了出来。他可真是个暖男呢,不管我怎么发脾气,都不离不弃,痴心不改地守在我身边。”
江一南死死攥着手里的东西,嗓音嘶哑而愤怒:“你说谎!说谎!”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所有景象都变得模糊,视野里只剩周与然一张一合的嘴。
“你说我把目标转向他,其实没有哦,是他主动来加我的微信,那场晚会,他正好坐我旁边,他夸我长得漂亮,还帮我介绍岸站的代言,热情得不得了……”
“周与然——”
伴随着一声尖刻的喊声,江一南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扑向面前的人。
她压在周与然身上,眼睛通红,神情透着一种决绝和疯狂,更骇人的是——她手里还握着把水果刀,不知道为什么会带在身上,但此刻正抵在周与然脖子前,因为把控不稳,刀锋已经嵌进了皮肤里,很快渗出血珠。
那抹红色似乎吓到了她,江一南又下意识松了松力道,咬着牙哑声道:“你在说谎,景廷他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打电话给他。”
明明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明明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已经不正常的偏执,周与然的语气还是非常随和:“喏,我的手机,已经解锁了,他的号码你应该会背吧,你自己打。”
江一南眯了眯眼,用力握着刀:“你来打。我告诉你,别想耍花招,你逃不掉的!”
“我不记得他的号码呢。”
“1368732。”
“……你就不怕我打过去让他报警?”
对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还能带上你一起死。”
“那我可真倒霉。”
周与然嗤笑一声,没拨电话,反而直接点开微信,在江一南瞬间变得冷漠的表情中,划开那个男人的聊天框,一个通话就播了过去。
江一南冷笑着:“你最好祈祷他会接,今天是周三,下午三点是他雷打不动的周会时间……”
“喂?”
通话被接了起来,手机那段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然……周小姐?”
江一南犹如被扼住了喉咙的鸣鸡,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面色铁青。
“不好意思在你开周会的时候打扰你。”
周与然垂着眸:“但你的一个爱慕者今天突然找上门,认非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常,而且还是我居心叵测地勾引你,我觉得我不能随便认下这个罪名。”
她轻轻地弯起唇:“所以现在当着她的面,我想问问你,景廷先生,当初是不是你先主动跟我搭讪,是不是你主动问我要的联系方式,是不是你坚持不懈地夸我漂亮性感有气质,是不是你,追求我未果却又不肯放弃,一直对我百般示好?”
……
车内和手机那端都静了下来。
估计连景廷都有些错愕,为什么突然要面对这么一段颠倒是非的连环追问。
而江一南的呼吸已经越来越重,忍不住又把刀往下压了压。
“……是。”
男人顿了不过四五秒,就很平静地承认了:“很抱歉我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这么多的困扰,但感情这种事,荷尔蒙一上来就很难控制,我也是情难自禁。”
他接着说:“我能问问那个找上门的爱慕者是谁吗?我来跟她讲。”
“……那她恐怕是暂时脱不开身。她现在……滴。”
——一句话没说话,通话就被直接挂断。
挂电话的人当然是气急败坏的江一南。
但周与然就像能未卜先知似的,趁着对方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猛地一个用力,扭身就要挣脱她的辖制。
“你逃不掉的!”
女人尖声厉喝,反应极快地抓住周与然的衣袖,握着刀毫无章法地乱刺:“周与然,你逃不掉!”
“事到如今,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我不如抓一个人来陪葬,没有了你,景廷也就没了献殷勤的对象,他不属于我,也不会属于其他任何人!”
“你有本事就别躲,做出这种事,你还有脸皮躲?我杀了你!”
“周与然,你就不该出现,到底为什么要出现!你自己没有老公吗?为什么要来抢我的男人!”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江一南疯了。
江一南真的疯了。
江一南疯了。
是真正现实意义的疯了。
从她癫狂的嘶吼和混乱无序的动作中,周与然就可以轻易判断出来,这个人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正常。
但她并没有感到多少害怕。
如果想逃的话,她完全可以逃掉。
上辈子的武打技巧不是白学的,对方的攻击也毫无章法,连身形都不太稳,要躲开非常容易。
……只是周与然躲得有些敷衍。
她把自己逼至死角,身后就抵着车窗,略一偏头,就能看见云霞带着一帮工作人员满面焦急地朝这边跑来。
景廷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也很了解她。
上辈子朝夕相处好几年,一通电话几句话,足够让对方明白她是什么处境,又想做什么。
江一南或许可以随意定义她和景廷的关系,却没有资格质疑他们的默契,她其实就不该给自己机会打那个电话。
但她方才那样疯狂的状态下,行事全凭冲动和欲望,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而且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车门已经传来了剧烈的拍打声,几秒钟未有响应后,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用重物砸车窗。
这台车的质量很好,是公司花了大价钱给她配的。
但再好的质量,也抵不过锄头锤子一起上地猛砸——多亏了今天在拍的这场戏是农场军训,否则,还不一定能这么快结束。
周与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砰——”
终于。
驾驶舱传来车窗被砸破的巨响,她忽然松了力道,压在身前的刀一下就扎了下来。
腹部的疼痛感,刺激得人一下就绷紧了神经,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分外冷静。
对上江一南仿佛突然回过神而充斥着惊惶的脸,她勾了勾唇,贴在对方耳畔轻声道:“江一南,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我最爱我自己。”
“所有事情,我都要自己最痛快,自己最高兴。”
“我已经烦你很久了……但入乡随俗,我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现在,你可能要坐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