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儿相信,没人比她和陆怀海更有缘。
他与她可足足横跨了百年光阴,他崭露头角的时候,她估计还在孟婆那领汤;等她活着,他却早已走入了故纸堆。
这样的两个人都能相见,都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缘分二字可以说明的了。
陆怀海不知她的眼神为何越来越笃信,他没作声,却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他垂眼看着身侧兴高采烈的小姑娘,心道:旁的什么散了便散了,唯独她么……
若真有那一日,他也只好强求。
——
“皇上,这些是要劳您批红审定的奏折。”老宦官颤颤巍巍地说。
“呈上来吧。”
偌大的金殿中,落针可闻。皇帝抬起眼皮,斜仰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底下人呈上的东西。
“啧,没一句有用的东西……”
皇帝淡淡说来,不辨喜怒,可下一刻,他突然暴起,狠狠地把手上的奏折摔在了地上,连带一旁的镇纸都被甩落,发出乓铛一声。
老宦官急忙跪地,前额叩在冰冷的青砖上,一言不敢发。
安王进京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差点小命不保,皇帝这是窝着火呢。
这不,册封的典仪还没进行,就已经让安王以亲王仪制行事了。
他乐得养蛊让儿子们自相残杀,若天平朝一方倾斜,他便会为另一方添上筹码,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但是这一切都得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如晟王重病垂死,安王遇袭差点不能活着回京,这种让天平失衡的事情,便不是皇帝想看到的了。
但这背后,到底是晟王势力的最后一击,抑或是平王的攻讦、安王的苦肉计,皇帝无心去分辨。
他已年迈,精力不如从前。
正因如此,他不愿任何人觊觎他的宝座。如果杀掉自己所有的儿子可以让他永享江山,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铲除。
只不过,世上没有这种好事,皇帝只能一面养蛊,一面提防它们反噬。
发作之后,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的声音平和:“粟梁,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老宦官粟梁颤颤巍巍地起来,他低下头,去捡拾镇纸和散落的奏章。
皇帝挑挑拣拣地从中又抽出了一本,翻看的时候仍自顾自地念叨。
“嘉兴知府唐百川……他是哪年的进士来着?不重要……哦,倭寇劫船,有后生扛起大局,斩敌勇猛……”
皇帝突然打起了精神,他坐起,拈来朱笔,在“陆怀海”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陆……”
听到皇帝的疑问,垂眉敛目的粟梁适时开口解释:“陆振谋一家,长平十八年从延绥迁往台州。”
“是他啊……”皇帝想了起来,拿奏折的边角敲击着楠木桌面,“当年给那方京墨送钱的,是不是就有他们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