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钱五德突然把斜背的荆条摘了下来,紧接着,手就伸向了自己的衣襟,怎么看都是要脱上衣的架势。
陆怀海的脸已经比锅底还要黑了,他沉着脸,让谢苗儿缩到他身后,道:“出去。”
钱五德老脸一僵。
他好像还没进来。
不过显然不是纠缠这一点的时候,钱五德急忙道:“我回去后,想起小夫人是哪位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孽障罪有应得,但我无论如何也难逃其咎,今日便是来负荆请罪的。”
他和张端的母亲张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父母早逝,是他这个兄长把妹妹拉扯大,未免娇惯。而这个妹妹命还不好,嫁人没几年丈夫就过世了,就留下张端一根独苗苗。
钱五德几次想管束这个外甥,都架不住张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加之他本身性格便有些优柔寡断,后来索性放任不管了。
谢苗儿闻言,重新从陆怀海身后站了出来,她神情冷然,道:“时至今日,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小夫人若不解气,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我没有这个兴趣,”谢苗儿道:“罪魁祸首已经付出了代价,旁的与我无干。”
纵容出恶狗的人固然可恶,可是没有哪条律法会治他的罪。
钱五德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是肯原谅在下吗?”
谢苗儿一脸冷漠:“我没有资格原谅你 。”
她不是“谢苗儿”,无法慷他人之慨。
陆怀海始终静静听着。
他的眼睛犹如古井,无人发觉,平静的水面下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不待钱五德反应,陆怀海已经干净利落地把门框上的剑拔了出来,反手一挥,削落了他的发尾。
陆怀海只朝他说了一个字:“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然而钱五德面上青白一片,却什么也没敢再说,捧着自己的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谢苗儿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出气。
或者说从最早先开始,他为她拿回谢家的地契和布坊,恐怕就不像他那时说的,是“正巧”遇见张端要出手,“顺便”把它买下这么简单。
谢苗儿长叹一声。
陆怀海便是这样,真正表现出来的,往往只有他做的十之一二。
听她叹气,陆怀海还以为是刚刚的事端触动了她的愁肠,干涩地安抚道:“都过去了。”